3. 治傷(2 / 2)

薑長寧不理他。

用熱水敷過的衣衫,勉強能脫下來了,她小心翼翼,一點一點地剝,遇見血痂太重的地方,就用打濕了的手帕慢慢地擦,以防弄疼了他。

這人渾身繃得筆直,比身下的床板還要僵硬,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她用餘光看見,他的手緊緊摳著被單。

十指血肉模糊得厲害,也不知道受的什麼嚴刑。但骨節依然修長好看,像竹子。

剝到最裡一層時,他無聲地將雙臂夾緊了,薑長寧稍用了些力,沒能將衣服抽出來。

“放鬆些。”她道。

這人一聲不吭,並不敢違抗她,但卻擺出了一副寧死也不肯與裡衣分離的架勢。

薑長寧無奈歎了口氣。

“郎中都在這兒了,你這樣,怎麼替你醫治?”

她假裝沒看見老郎中探究的眼神,將聲音放柔了些。

“聽話。”

是挺聽話的。

不論怎麼說,終究還是任憑她擺布,脫成了乾乾淨淨的一個人,由著老郎中細細檢查傷勢。

她沒有幫得上手的地方,搬了張矮凳坐在床頭,端詳這人。

臉上的血跡不那樣要緊,便沒急著擦,因而他究竟長成什麼模樣,她也看不大分明,隻瞧見露在外麵的耳廓,通紅,紅得滴血。

她不由抿了抿嘴,有些好笑。

但視線落到他身上時,又將笑意收了回去。

他被看了身子,固然是羞得無地自處,但說實話,沒什麼可看的。

遍身的傷口,大大小小,觸目驚心,許多地方一看就已經感染發炎了。那些刑訊的手段最陰,最是折磨人,地牢中又肮臟,兩相一合,眼看著是不好。

那老郎中亦是唏噓不已,將傷口一處處檢查過去,眉頭越皺越緊。

“這樣糟踐人的手段,虧他們想得出來。”

她扭頭向薑長寧道:“勞駕殿下,替我按緊些。”

薑長寧飛快地領會了。

傷勢太棘手,須得用烈酒消毒。

第一口酒噴下去,麵前的人雙眼就驀地睜大了,整個身子都從床上弓起來,咽喉裡發出模糊的喊聲。

她謹遵郎中的叮囑,雙手將他按住。

“不能動,在上藥。”

這人痛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雙眼直勾勾望著房梁,呼吸又快,又破碎,拚命地發著抖,額頭連同脖頸上,頃刻間布滿了汗珠。

隻眨了眨睫毛,示意他明白。

像是唯恐她說他,在最初那一陣疼過了後,連喊都不敢喊了,隻實在忍不住時,才吸幾口氣,帶著顫抖的鼻音。

嗚嗚咽咽的,有些像是在哭。

讓人看著可憐。

“沒事,”薑長寧低聲道,“能喊。”

他搖了搖頭,將下唇咬得一片慘白。

不過這副模樣,倒是比先前令人放心些。

先前她抱著他回來,這人一路上都不動,也沒有聲響,她還以為他是真的要死了。

她歎了一口氣,從郎中那裡取過一塊浸了藥的布帛,輕輕敷在他胸前的鞭傷上。

這人卻全身猛地一顫,將脊背緊緊貼著床板,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連說話都磕絆:“主,主上?”

要不是身上實在傷重,她疑心他都會跳起來,一躲三丈遠。

“怎麼了,我這樣嚇人嗎?”

她拿布帛替他擦拭著傷口。

“我雖不是郎中,這點小事,倒還出不了錯吧。”

她隻是瞧那老郎中忙不過來,搭一把手罷了。閒著也是閒著。

床上的人沒答話,躺得筆挺,臉端正地衝著房梁,一眼也不看她。

隻是她手底下,剛剛拭去血汙的肌膚,慢慢地紅了。粉意一點一點地透出來,讓人想瞧不見都不行。

薑長寧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哦,他沒穿衣服。

她親手脫的。

於是手顫了顫,遲疑著又將布帛放下,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望向窗外。

到太陽要落山的時候,老郎中終於處理完了全部的傷口,長舒一口氣,顯見得也累得不輕。

薑長寧沾了滿身的血,也被請出去沐浴更衣。

屋子裡自有下人收拾。

待她休整妥當,披著猶帶水汽的長發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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