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花樓(2 / 2)

那男子半伏在她身上,神情玩味。

如雪長發,皆垂落在她的鬢邊。

“殿下今日,仿佛格外冷淡些。想來是與我相識這麼久,終於覺出膩了,連喚我一聲都懶怠。總不會連我叫什麼名字,都忘了吧?”

他用食指,繞著自己一縷長發撥弄,發尾軟軟的,故意掃在她的頸間。

“我叫煙羅,軟如雲霞的煙羅。”

他抬眼,目光在她臉上流轉一圈,從她身上翻下去,徑自背過身。

“睡了。”

……

次日,薑長寧是被克製又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勉強睜開眼時,隻見日上三竿,身旁沒有人。那名喚煙羅的男子,早已起身了,正悠悠然坐在桌邊,翻一卷書。

隻是起身了,也不好好穿衣服。一襲淺雪青的紗衣,半透不透,顯見得不是能正經見人的。

聽見動靜,幽幽回頭瞧她一眼。

“殿下醒了?那我可終於能開門了。吵也吵死人。”

薑長寧蹙著眉,將身子撐起來。

如郎中所說,她所中的毒,有些厲害,原本底子也沒養好,昨日再一番勞累,此刻驟然起身,隻覺五臟六腑都不是滋味,虛脫得厲害。

但她硬忍住了。

剛整理好臉色,外麵的人便進了屋,打頭的是個熟悉的聲音:“殿下,您可算……哎呀……”

話到一半,就咬了舌頭。

越冬站在屋子中央,倉皇側過身去,拿手遮著眼睛。

“殿下,要不然您,您先更衣停當,再接旨也不遲。”

薑長寧看了一眼令侍女不忍直視的東西。

是她和煙羅的外衫。

被隨手拋在地上,混作一處,在大亮的天光下,確是耐人尋味的好風景。

“無妨。”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撿了衣裳來穿,嗓音還透著晨起的沙啞。

“本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有話,不妨現在就說吧。”

越冬方才說,接旨。

果然,她身後站著的一人,是宮女服色,隻是方才圓滑,隱在門邊不出聲,這會兒才上前來,小心打量著屋內光景,神色很有些曖昧。

她袖著手,清清嗓子:“齊王殿下,陛下有旨,請您進宮一趟。”

薑長寧並不掩飾訝異:“姑姑倒是消息靈通,知道到這裡尋本王。”

對麵就笑笑:“哪兒呀,奴婢先去的齊王府,撲了個空,幸虧有人指點,這才循著過來了。殿下逍遙,倒讓奴婢好找。”

模樣是恭敬的,話裡的揶揄卻一目了然。

薑長寧也不以為意,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本王就知道,有這麼一遭。隻可惜,要是能先吃一口早點心墊墊,該多好。”

“……”

“本王說笑的。罷了,姑姑,請。”

……

馬車搖搖晃晃,載著她一路向皇宮去。

進了宮門,便不能再乘車了,任憑是誰,都得靠雙腿恭恭敬敬,一步一步走到未央宮,覲見陛下。

這是天女的威儀。

她沉溺於煙花柳巷,讓傳旨的姑姑一通好找,是以來得遲了。今日的其餘事主,皆比她到得早,大約已經候了多時了。

分彆是羽林大將軍薛晏月,和太師蕭玉書。

見了她,皆是麵色不善。

薑長寧在禦前宮女的指引下,行過了禮,得令平身,才敢端詳高座上的那位九五之尊。

薑煜,當朝帝王,年長她二十有餘的長姐。

即便常年醉心修道,在宮中養著上百名術士,以替她煉製丹藥,供她延年益壽,她也早已經不年輕了。

鬢角已然半染白霜。渾濁昏沉的雙眼,令人十分疑心,那些丹藥於她,究竟起到了助益,或是截然相悖。

“你是……齊王。”

她從高座上傾身向前,皺著眉頭,像是費力打量了殿中人許久,才點點頭,仿佛在應證自己的判斷。

“老七。”

薑長寧恭順地拱手應聲:“臣妹恭祝陛下福壽安康。”

她們二人,既非同父,年歲差距又太大,向來也不熟悉。自從她封王開府後,應當是很少見了。

“唔。”

座上的人點點頭,在宮女的攙扶下,又靠坐回去,身子斜斜倚在椅背上。

明明是剛開春的天,身子骨弱些的人,早晚還要加一件薄棉衣,這位陛下卻不但穿得單薄,一旁還有人給打著扇。

“你乾嘛來了?”

一句話,問得在場眾人,無不錯愕。

還是禦前的宮女低聲提醒:“陛下忘了,是為齊王殿下昨日帶私兵,闖入薛將軍府上一事。”

“哦,對,是朕讓人傳的你。”

薑煜挪動了一下身子,神情懨懨的。

“說說吧,為什麼呀?”

“為了劫人。”

“劫人?”

薑長寧麵色坦蕩,甚至眼角掛著幾分笑意。

“如陛下所聞,臣妹昨日大動乾戈,領著我王府私兵,闖進薛將軍府上,將薛將軍與一眾家丁下人,儘數扣了,隻為從地牢中劫走一名男子。”

她扭頭向一旁的薛晏月,點點頭。

“薛將軍所述,沒有半分虛言。”

這般不問自招,倒是令人始料未及。

薛晏月讓她攪得,一時不知所措,竟轉向身旁人,以目光求助。

旁邊立著的人便輕哼了一聲。

“齊王殿下,倒是認得乾脆,敢作敢當。”

她麵上不如何作色,目中卻透出精光。

“隻是,這男子是什麼來曆,如何混進薛將軍府上,又是為了什麼目的。齊王殿下,是否應當在陛下麵前,和盤托出?”

薑長寧靜靜望著她。

蕭玉書,當朝太師,自皇帝潛龍起,便輔佐在側。其地位難以撼動,其心機城府,更深不可測。

當今聖上昏聵,沉溺仙道,已不堪理政,朝堂上的一風一雨,大半都是她的手筆。

羽林大將軍薛晏月何足懼。

背後操縱的是她罷了。

薑長寧沉默了片刻,露出一個慚愧,又有些心虛的笑容。

“一個男子而已,能有什麼。還勞太師與薛將軍,一狀告到陛下跟前,實在令臣妹過意不去得很。臣妹生性不羈,上不得台麵,陛下也是知道的。如此興師動眾,給陛下添麻煩,臣妹惶恐不已。”

“齊王慎言。”

座上之人尚未開口,蕭玉書已經冷冷一眼,斜了過來。

“未央宮是什麼地方。齊王殿下平日裡逍遙放浪,沒有正形,也就罷了,可要是到了陛下跟前,還拿出這一副派頭來,隻怕要落一個禦前失儀之罪。還望齊王知道輕重。”

她轉身,向殿上一拱手。

“陛下,薛將軍統帥北門羽林軍,領著皇城大防的職責,非同小可。據臣所聞,昨日被齊王殿下劫走的那名男子,乃是意圖盜取皇宮布防圖,失手被捕,才遭嚴加拷問。齊王殿下此時強行將人擄走,實在耐人尋味。”

說著,又看薑長寧一眼,口中低念了一句佛,垂眸盯著腳下青磚。

“齊王殿下與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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