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交鋒(2 / 2)

將成大禍。

她沒能再細想下去。

賬簿的清脆落地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照這麼說,不過是為一個男子爭風吃醋,也值得鬨到朕的跟前來。”

薑煜隨手將賬簿拋下。

金磚地上,整齊寫有墨跡的紙頁,被風翻卷。

“朕沒耐心看,”她道,“一日日的折子,還嫌不夠煩人的。”

煙羅倒真是見過大世麵的。

經了方才這一場風波,他半分不懼,也不慌張,仍舊是輕言慢語,唇邊溫柔解意的笑,始終不曾落下來過。

“拿這些荒唐東西,到陛下麵前打攪,草民萬死也難辭其罪了。”

他福一福身,雪發垂落肩頭。

發間一支流蘇簪子,輕輕搖動,直晃人眼。

“草民雖是煙花出身,做的卻是本分生意,這買賣小倌,贖身銷籍,都是同官府報了備,老實交稅的,從不敢有半分胡來。陛下若想查,想必官府那頭也能查實。”

“區區小事,不必費那個周章。”

薑煜籲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他身上,話卻是向著薑長寧。

“這春風樓的主事,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虛。也難怪朕派去的人,竟是將你從臥床上擾了起來。”

薑長寧拱手,訕笑不言。

“老七,你說說你,這頭有佳人相伴,那頭還要上薛府搶人。這天底下的好事,也不能讓你一人占儘了吧。”

“臣妹知錯。”

“你自己說,錯在何處。”

“臣妹確有安插眼線,打探薛府消息,行事不磊落,此為其一。身為親王,領著私兵上門搶人,有損皇家顏麵,叫百姓看了笑話,此為其二。自己做下的事,理應受罰,絕無怨言。隻是……”

她仰頭,粲然一笑。

“自己瞧上過的男人,落到他人手上,鬨得遍體鱗傷,身為女子,看不過眼。”

薑煜不以為忤,反倒撫掌哈哈大笑。

“你這性子,怪道京城中常有人編排你,到底年輕,十足一個愣頭青。朕有心不欲罰你,但又總要服眾。”

她道:“便罰俸半年,回去好好反省。”

薑長寧乾脆利落:“臣妹謝恩。”

一旁被晾了半晌的薛晏月,卻終究按捺不住。

“陛下切莫聽他們一派胡言!”

她急上前,臉上漲得通紅。

“臣責打他,何時是因為這個。分明是她齊王,派人混入我府上,意在盜取布防圖,如今竟還在這裡反誣我。她狼子野心,意圖謀亂,陛下可不能掉以輕心!”

又指煙羅:“本將軍照拂你春風樓的生意,也不是一日兩日,你為何幫著旁人……”

“草民惶恐。”

煙羅垂眸欠身,麵上極為難。

“我如何不知,將軍亦是常客,至多三五日,必要來一回的,我樓中上下,無不承將軍的情,將軍從前瞧上了旁的小倌,贖出去帶回府上,亦是有的。”

他道:“將軍的好,草民都記在心裡。隻是聖上麵前,終究不敢有虛言。”

“你這賤人!你……”

“夠了。”

座上之人沉沉出聲。

殿中立時安靜下來。薑長寧作俯首狀,煙羅亦退至一旁。唯有薛晏月的急怒一時收不住,仍喘著粗氣,在安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

無人敢再爭執。

薑煜示意身旁宮人,接過清心露的小瓶,又飲了一口,麵色晦暗。

“上月,淮陽郡王剛因謀反而被賜死,越王亦受其牽連。今日又是齊王。連一向逍遙散漫的老七,都要來謀朕的反了。”

她將殿中諸人一一打量過來。因服食丹藥過多,而發渾的雙目,像是年老的虎豹。

但仍舊是虎豹。

“朕自登基以來,敬神明,訪仙山,不曾有過絲毫怠慢。朕的天下,有這樣多的人心存不滿嗎?”

四下裡鴉雀無聲。

唯有簷下的更漏,一點一滴,不疾不徐。

像要將帝王的拷問,烙進每個人心上。

許久,蕭玉書淺淺吸了一口氣,長作一揖。

“陛下英明神武,福澤厚重,自然受上天庇佑,萬民景仰。此番或是有什麼誤會,也未可知。”

她回首,盯一眼薛晏月。

“薛將軍,禦前切不可失儀。”

後者愣了愣,方才急三火四的氣焰,一下泄了氣,鬆垮下來。

她不過是蕭玉書的一隻提線木偶。

既然連主人都這樣發話了,那便代表,她今日的籌謀,是徹頭徹尾的失敗。為免引禍上身,此刻切不可再發一言了。

隻得垂頭喪氣道:“臣知錯。”

薑煜便悶悶哼了一聲。

“朕向來一視同仁。齊王既已領罰,你也不要例外了。”

她沉吟片刻:“自即日起,停了羽林大將軍一職,閉門思過。左右羽林衛,暫由飛騎將軍代領。”

薛晏月臉上的震驚,溢於言表。

但事已至此,無法轉圜,為免招致更重的責罰,也隻得領旨謝恩。

宮女察言觀色,上前攙扶薑煜起身。

“陛下今日勞累了,不妨回暖閣歇下,金丹房新送了兩丸保養的丹藥來,道是對春燥疲乏,最是合用,一會兒就著剛燉好的桃花雪燕,正好服下。”

“嗯,還有前兩日的明目丹,也替朕取一枚來。在這殿中吵嚷久了,總覺得眼睛模糊。”

“奴婢曉得了。”

“對了,不是說在南海又遇見了一座仙島嗎?叫那修士過來,說給朕聽聽。”

“是,奴婢這就讓人去傳。”

……

主仆絮絮著走遠了,說的淨是些旁人不明就裡的話。

殿上熱鬨了半日的眾人,也終於得以告退。

薛晏月剛領了一個停職思過,自是失魂落魄,無顏見人,獨自離去了。

煙羅也不宜再與薑長寧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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