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得太近了,少年的臉龐就懸在她視線上方,透著滿臉的緊張與擔憂,眼裡濕漉漉的,像是真心在為她焦急。
長發束成一個高馬尾,饒是如此,發梢也幾乎垂落到她肩頭上。
柔軟,又無華。
和她昨夜在花樓裡見到的雲鬢珠翠,很不一樣。
她與他對視了片刻,又將眼睛閉回去。
其實她,不,真正的齊王薑長寧,已經死了。
這是大周王朝的第一百三十二年。
帝王薑煜,常年沉醉於修仙問道,受丹藥荼毒,已然是個廢人,朝堂大事,多交由太師蕭玉書決斷。
蕭玉書此人,披了大半輩子的狐狸皮,自聖上還未登基時,便輔佐在側,多年來清廉勤政,在朝中聲望很高。殊不知其狼子野心。
近年來,她的真麵目逐漸顯露,明裡暗裡下手,迫害了許多宗室,與朝中良臣。隻為掃清自己篡位稱帝的障礙。
朝中有一些人,窺破了她的計謀,試圖與之抗衡。
今日未央宮中所說,謀反事敗被賜死的淮陽郡王,受其牽連的越王,皆在此列。
而她這副身軀的原主,亦然。
薑長寧,先帝第七女,生父的位份並不高,好在年紀亦小,朝堂上的種種爭鬥,多半輪不到與她相乾,因而在她的長姐薑煜麵前,活得還算自在太平。
自打封王開府後,過的便是逍遙日子,成日裡自詡風流,出入的皆是花樓酒肆,旁人結交朝中要員,她卻淨抬舉些文人墨客,一時興起,為一幅並不如何的字畫豪擲千金的事,也沒少乾。
是以京城中,人人道她是個富貴閒王,背地裡多笑她闊綽得驚人,也傻得可愛。
殊不知,皆是她的障眼法。
其實她在幾年前,已與手握兵權的晉陽侯聯手,意在扳倒蕭玉書,逼昏聵的薑煜禪位,為天下開一個新的氣象。
派遣影衛潛入薛府,伺機盜取皇宮布防圖,確是她計劃的一環。
誰料一著不慎,她的府上也被蕭玉書安插了細作,給她下了一劑毒。
昨日府上郎中曾說,那毒委實厲害,她能僥幸活著,已經很好。
不,其實並沒有。
真正的齊王薑長寧,的確大業未成,已經抱憾一命歸西了。
而如今的她,是世界線修正局的新晉員工,剛剛通過試用期考核,便接到了這一項任務。
總部認為,蕭玉書篡奪皇位後,將導致時局混亂,征戰不休,引起百年動蕩,民不聊生。為撥亂反正,特派遣她作為穿越者,接替薑長寧的身份,實現她未竟的宏圖。
此事天知地知她知,不可為外人道。
薑長寧回想起今日在宮中,蕭玉書飽含試探,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微微笑了笑。
哪裡是關心她的身體,分明是想不透,她為何還沒有死。
她隻不動聲色,道是偶染風寒。其中關節,也夠對方回去揣度許久了。
身旁的人安靜了片刻,輕聲問:“主上今日,被傳去宮裡問話了,對嗎?”
薑長寧仰躺著不動。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早上傳旨的姑姑來過。”
哦,對。她想起來了。是先到王府,沒有見著她,才往花樓尋她的。
“你的消息倒靈。”
“屬下沒有亂打聽。”
這人像是有些局促,卻認真解釋:“影衛的耳朵很好,她們在院子裡說話,我便聽見了。”
“她們吵醒你了?”
“沒有,我卯時便醒了。”
“你在養傷,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
“影衛訓練時,要晨起做早課,多年來一直是這樣,早就習慣了。”
他像是怕她擔心,還額外補一句:“到了時候,便睡不著的。”
薑長寧無聲搖了搖頭。
也是不容易。影衛訓練之嚴苛,超出她的想象。
像這般渾身繃著一根弦,要是傷能養好,倒也怪了。
她心道,這人眼下傷成這樣,今後難免要留病根,就算僥幸不留,她也沒有再讓他恢複原職的打算。往後養起來,當個閒人,也就罷了。
該找個機會,改一改他這般自苦的習慣。
嘴上卻隻與他閒說笑:“你是覺少,我卻差點就被折騰死了。”
“主上這一趟進宮麵聖,很危險吧。”
“嗯哼。”
“全都是因為昨日救我。”
她看看他:“知道就好。”
原本隻是隨口逗逗他。
誰料下一刻,這人忽地掙紮起來,要在床上跪她,動作之大,將身上蓋的被子,都掀落在她身上。將她都驚了一跳。
“你做什麼?”
“屬下不配主上為我這般犯險,屬下萬死,也難辭……”
“彆動!”
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