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主上的!”
他一下脫口而出,急著抬頭,正撞上她的視線。
原來連眼睛都紅了。
眼尾下一片薄薄的淡粉,襯著眼裡的水光,撞得她驀然一怔,原本想好要說的話,後半截都給忘了。
就聽他急急忙忙地攔:“這和主上沒有關係,是我自己不好,不會和人打交道,主上不要這樣說。”
薑長寧從他霧蒙蒙的眸子裡抽回神來,後退半步,笑了一笑。
“好了,不說這個了。我給你帶了一件東西,你看看。”
是她方才來時,便提在手裡的,進屋後隨手往旁邊一擱,便拿足了架勢,處置那欺主的侍人。此刻她若是不提,江寒衣已經忘了。
東西被捧到麵前。
是一個中空的殼子,用軟藤條編的,略彎,放在地上,約有及膝高。
讓人實在想不出,能做什麼用。
“主上,這是……?”江寒衣茫然問。
“是給你的護腿。”
薑長寧蹲下身去,嫻熟地擺弄著這東西。
“我聽郎中說,你這些日子,已經開始下床走動了。原本還想說,時候有些早吧,但她道你要強,為防往後腿上沒力氣,早些活動,也是好的。隻是難免會疼,還須小心,不能讓接好的骨又長歪了。我就想著,給你做一個護腿,能好一些。”
她說著,抬頭向他粲然一笑。
“來試試。”
江寒衣望著那東西,似乎一時怔住了。直到她的手已經碰上他的左腿,才猛地驚醒,一下向後縮去。
“主上,不要。”
薑長寧早有準備,手快得很,穩穩將他膝頭按住,不許他動彈半分。
還要警告似的盯他一眼:“再亂動,真變成小瘸子了,可得戴一輩子。”
麵前的人滿臉驚慌無措,習慣性地低頭,然而她就俯身半蹲在他跟前,一垂眸,滿眼裡都是她,哪裡能躲得開半分。
直慌得他雙眼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好,手在衣袖底下,無意識地掐著掌心。
“主上,您不該做這些事的,屬下實在配不上……”
薑長寧不理他。
她隻是小心抱過他的腿,套進護具裡。動作緩慢,又輕柔,全力留心著不碰疼了他。
她能感覺到這人僵硬得厲害,小腿被抱在她手中,半點也不敢躲,倒是乖巧得很,正合她的意。頭頂上傳來細碎的,努力屏息,卻仍舊發抖的呼吸聲,窸窸窣窣,全落在她耳畔。
她無聲彎了彎唇角,係好最後一根綁帶。
“要不要起來走走看?”
少年的臉上已經紅透了。
他點了點頭,抬手去扶一旁的床架子。還沒有握到,手臂就被她拉了過去。
她的手溫暖,又有力,很有分寸地隔著衣衫扶他,卻惹得他連呼吸都發起燙來。
骨傷未愈的腿,原本一落地,便是很疼的。即便他常年受訓,堅強遠勝於常人,這些天來,也隻能極小心地在屋內挪動幾步。因為他知道,負責照料的侍人不會扶他。
有一回,他曾不慎絆倒過,疼得鑽心,滿頭都是冷汗,最後也少不得撐著身子,一點一點挪回床上去。
但今日格外不同。
有了這奇特的護具,仿佛每一步落地,都比平日要穩,要踏實許多。若是小心些,便幾乎感受不到疼了。
他被薑長寧扶著,原本極不自在,漸漸地,卻忘記了。
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門邊。
屋外春色正好,陽光落在院中花草上,一片明媚,令人心向往之。
“想出去走走嗎?”薑長寧問他。
他一時忘形,本能地就點了點頭。下一刻,卻又瞧見了遠處來往行走的侍人,目光一縮,趕緊又搖搖頭。
“不用了,主上。”
“為什麼?”
“屬下如今是個廢人,能在屋子裡稍走幾步,已經很好了。”
“剛才明明不是這樣想的。”
她正色向他。語氣也不重,但就是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好像不問出真正的緣由,不會罷休。
他在她這種沉默的審視中敗下陣來,聲音輕輕的:“讓人看見了,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