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楊容陷入呆滯。
這個,他還真的沒有算過。
畢竟這個角度太新奇了,正常人誰能想到這個啊?
他是朝廷指派的鄉試主考,來揚州之前,自然也是做過充分準備的,包括考題設置,閱卷標準,甚至一些突發事件的應對之類,都仔仔細細思忖過一番,在心中早有定計。
但是沒想到,這位年輕的總學政,欽差秦楓,一開口就站在無法想象的高度,從眼前這些麵孔稚嫩,甚至被剛才的血腥一幕嚇得簌簌發抖的讀書人,直接聯想到他們未來穿上官服,能夠關聯到的百姓數量?
這角度……
真的隻是一個臣子應該想到的麼?
定了定神,楊容嘗試讓自己跟上秦楓的思路。
假設就按三百人來算的話。
他們中了舉,要去往不同州縣做地方官,不管是縣令還是縣丞、主簿,在老百姓看來那都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甚至有可能一言就決定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
抄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這可不是一句空話。
那麼一縣之地,若是那些富庶地區,人口甚至可以超過十萬,即便是貧瘠些的偏遠地區,一兩萬人總有的。
取個中間數,就按三萬人來算吧。
那麼這三百地方官,關聯的就是近千萬百姓!
這樣算下來,還真是個讓人不得不正視的數字。
“楊大人。”秦楓並沒有等他的答案,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你彆看他們現在戰戰兢兢,對著咱們更是畢恭畢敬。來日到了地方,尤其是那些遠離京城的偏遠之地,在當地做個縣令,那對於那裡的數萬百姓來說,一個七品縣令,跟皇帝也沒有什麼區彆。大明律法裡那些約束官員的條款,哪個老百姓敢真的用來對付縣太爺,甚至恐怕識字的都找不出幾個來。”
楊容默然。
這是實話。
身為刑部尚書,大明律從一開始編撰到後來的幾次修訂,楊容都是主要的參與者和執筆人,此刻稍稍一想,就知道地方官員的權威之大,的確是很難約束。
雖然皇上聖明,親自擬定了老百姓遇到冤屈不白,可以頭頂大誥,直接到京城告狀這樣匪夷所思的辦法。
但實際上,截至目前,頭頂大誥告狀這種事,也隻有眼前這個年輕的欽差大人,曾經乾過。
即便是膽大包天的秦楓,那一日為民做主,從淳化縣直闖京城,途中也遭遇了極其淩厲的刺殺,差一點就丟了性命,根本就見不到皇帝。
而且,淳化縣距離京城,不過才二百多裡的路程啊!
要是換一個人,換一個邊遠的地區……
哪怕真的是蒙冤不白,哪怕真的知道了有那個法子,又能有多少的可操作性?
歸根到底,在那些地區,一個縣太爺的權威,真是大到了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