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元璋自己,卻以萬乘之尊,不顧京城的繁雜國事,從濠州城奔赴廣東。
隨行護駕的,以錦衣衛都指揮使毛驤為主,還有許多錦衣衛當中武藝高強的精銳侍衛,但即便如此,越往南走,毛驤等人便越覺得壓力重大,生怕有什麼閃失,那可真的是萬劫不複。
“聽說,廣東這邊,宗族勢力十分強大,甚至可以淩駕在官府之上……”朱元璋在馬車裡,跟對麵的毛驤,似乎很隨意地說著話。
“是。”毛驤點頭道:“臣……孩兒也有所耳聞,或許秦楓也正因此而來,這裡的宗族勢力,不可避免地會對科舉造成影響,這與朝廷開科取士的基本方略,是有所衝突的。”
“唔。”朱元璋若有所思,略一沉吟,忽然說道:“咱倒也想了解了解這地方宗族,到底是怎麼回事。這樣吧,從現在起,咱們不再住客棧,索性就在當地老百姓家中借宿,借此或許也能了解更多。”
啊?
毛驤頭皮發麻,心想陛下您饒了我吧,寄宿民宅……那從某種角度上說,反而更加危險!
但沒辦法,君無戲言,聖上一句話,他們這些做侍衛的,累死也得配合著。
剛好,天色已晚。
朱元璋一抬眼,瞥見不遠處的一座孤零零的老屋,便笑道:“就這裡吧,毛驤你去問一問,是否方便,在這裡借宿。可以多給一些銀錢,就說人困馬乏,但距離城裡的客棧還遠著。”
“是。”毛驤歎了口氣,隻得遵旨行事。
啪啪啪,一打門。
門內寂然無聲,毛驤微微皺眉,很自然地運起內功,細細聆聽屋裡的動靜,卻能聽到兩道微弱的呼吸,似乎是一老一小,這裡並非是空屋,為何不應門?
又加力拍了一會兒門,終於聽到有沉重的腳步聲響動,應該是個四五十歲的農人。
吱呀。
門開了。
形容枯槁的陳鎮孫,神色恍惚,目光空洞,跟近在咫尺的毛驤對立半晌,才如夢方醒地疑惑道:“你是……?”
“老哥,打擾了。”毛驤拱了拱手,微笑道:“在下姓毛,跟隨家父到此地探親,走到這裡,已經是人困馬乏,怕是來不及到城裡客棧,又恰好天色已晚,趕夜路多有不便。不知是否能在此借宿一宿,也好歇歇腳,明日一早就趕路。”
“……哦……”
毛驤看到,對麵這個明顯情況不對勁的老哥,似乎反應極
為遲鈍,好半天才理解他的話,胡亂點了點頭,道:“進、進來吧……我家房子多,你們隨便住就好。”
這麼好說話?
都沒提錢的事兒?
毛驤微微意外,因為這一路行來,並不見得民風淳樸,尤其是到了廣東地界,總感覺這裡的老百姓對他們這樣的外來者,有一種莫名的戒備,至少跟眼前這位老哥,表現截然不同。
鄭重謝過之後,毛驤便親自引著馬車到了這間老屋邊上,朱元璋也下了車,跟毛驤一前一後,走入這間破敗不堪的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