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將艦船的影子，在湖麵拉得很長。
結束了這場清理，秦楓等人所在的座船，無聲地推開水麵，遠離湖心島，仿佛也就此遠離了這人世間最恐怖的邪惡和汙濁。
其實挖掘並沒有完全結束。
但是如果再挖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無非是一模一樣的白骨累累，不論是嬰孩的屍骨，或是女子的屍骨，既然已經埋葬於這座湖心島上，便沒有理由再驚動這些本就十分不幸的靈魂。
死者長已矣，但活著的人呢？
“啟稟大人。”賀三鬥是個粗人，這會兒卻負責了這件頗為細致的工作，此刻已經統計完畢，第一時間過來，跟秦楓彙報道：“從湖心島上，一共解救了十七名女子，其中十三名懷有身孕，一名剛剛完成分娩，隻可惜……我們來晚了一些，沒能救下她的孩子。”
“嗯。”秦楓點了點頭。
他知道，那個剛剛分娩的女子，名叫趙三妹。
倘若不是自己率眾殺入湖心島，那麼現在的趙三妹，早就是個死人了。
可是……
終究還是遲了半步，無法救下她剛出生的孩兒。
事實上，此次兵圍湖心島，哪怕整個過程已經堪稱兵貴神速，卻依然沒有救下哪怕一個嬰孩。
這是因為，按照那張邪惡的藥方記載，隻有將剛剛娩出的紫河車，連同嬰孩的精血，用最快的速度開爐合藥，才能有機會得到其中的那一縷玄之又玄的先天氣息，那才是能夠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老的關鍵所在。
就因為這樣一句在秦楓看來其實頗為荒誕不經的話，卻被那個愚昧的李大人奉若神明，所以那嬰孩剛剛降世，可能連幾個呼吸的時間都沒有，便被抽空了血液，匆匆離開。
孩子，很遺憾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你。
其實，人間雖然不見得美好，卻也並非如此邪惡。
隻可惜，已經再沒有機會向你證明。
“大人。”賀三鬥頓了一頓，低聲說道：“經過統計，這十三名女子，隻有一名想要回到原籍，其他所有人都不願意，說是……去哪裡都行，就是不願回家……”
聞言，秦楓微微沉默。
其實也不難想到這樣的結果。
現在，是洪武七年，畢竟是七百年前！
在這個時代，就算不至於像程朱理學盛行時講究的“男女授受不親”，但也絕對不像後世那樣包容和開放。
這十七名女子，大部分已經懷有身孕，一個剛剛完成分娩，其他人就算尚未懷孕，也已經跟那位罪惡滔天的大人物，有過男女之事。
這種情況下，讓她們回到原籍，本身就是極大的殘忍，真的很難想象他們未來將要麵對什麼樣的責難和歧視。
居然還有一個願意回到原籍的，這反而讓秦楓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