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川徹:“……”
戶川徹:“坐沙發上去。”
兩人轉移了陣地。
有了空間舒展,五條悟終於大鳥依人的舒服了一點,索性躺倒了戶川徹的膝蓋上。
戶川徹百無聊賴的翻著那本書,終於有心思回答五條悟最初的問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聲音聽起來有些迷茫,一雙眼睛微垂著看不清神色。
“一開始感覺荒誕,感覺自己的人生像是被愚弄了一樣。”
“然後是憎恨,因為我前半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彆人流轉於筆尖的笑話。”
“在這之後——”
戶川徹頓了頓,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竟然覺得有些慶幸,因為後來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很好的事——雖然這個結果也不全是因為他。”
“總之現在如果想到死亡的話,我大概會覺得有點害怕——誒?”
戶川徹突然愣了一下,他抬頭,通過窗戶上的倒影來審視自己。
——他竟然會懼怕死亡。
曾幾l何時,哪怕是他剛穿越茂夫世界,死裡逃生的那段時間,也沒有絲毫生還的欣喜。
死亡對他來說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沒有任何懼怕的必要。
甚至與行屍走肉般活著相比,他反倒更渴望死亡,確切的說他更渴望一種安穩的長眠。
但是“不死”如同詛咒讓他的渴望化為了
一種更深層次的痛苦。
但是現在——
戶川徹按上了自己的頸動脈,感受著血液在其中若有似無的流通,又垂眸想象血液流乾時的感受。
一般來說,人們對於死亡的恐懼來源於兩個方麵。
——來自對死亡本身的恐懼,以及對於人世間的留戀。
古時尋求長生的帝王大抵二者皆有,畏懼死亡後的未知,留戀人世間的權勢。
但是即便時至今日,戶川徹也從未畏懼過死亡本身,死亡對他來說依舊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遠方。
他也不留戀權勢。
珠寶、財富、口腹之欲——所有能帶來多巴胺、內啡肽、腎上腺素等讓人喜悅、亢奮的東西,對他來說也不過是隨時可以拋卻的無用之物。
陽光、鮮花、溪流——一切被文學作品大加讚賞的景致,於他來說不過是拚湊這個世界的不重要的碎片,是一張圖片放大到極致後微小的像素點。
所以他也不留戀這些。
那麼他在留戀些什麼。
戶川徹閉上眼睛,黑暗襲來的刹那,仿佛他正逐步步入死亡。
戶川徹感覺自己正在墜入永恒的深淵,光輝燦爛的人世在向他遠離。
但他沒有絲毫留戀。
他隻是在恐懼。
但恐懼的也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恐懼與生者的離彆,恐懼建立起來的聯係的斷裂,以及死後生者流下的淚水。
因為“害怕”,所以“想要”,又進而轉化為了一種求生的欲/望,以至於他開始懼怕死亡。
明知會死而複生,但在那複生的短短幾l十秒內,依舊會因為存在“徹底死去”這種幾l乎不存在可能而感到細微的恐懼。
“悟。”
戶川徹忽然俯身,他看向五條悟,又笑了一下。
“我好像開始變成普通人了。”
他重新直起身,又將《新世界》翻到扉頁處,描摹其上打印的作者的名字,“從現在開始,我打算感謝他。”
五條悟一愣:“誰?”
戶川徹:“創造我的人,雖然我活到現在和他沒什麼關係,但畢竟我可能誕生於他的筆下。”
“當然,還有一點,”戶川徹忽然笑了一下,“因為他的存在,我前半生積攢的怒火與憎惡終於有了宣泄的對象。”
戶川徹低頭看向五條悟,“我要找到他,然後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解除我身上的‘不死’。還記得賭場事件時,我身上的紋路突然消失嗎?這應該是他搞出來的。”
五條悟瞪大了眼睛,撐著沙發想起身,被戶川徹安撫性的摸摸臉。
“放心,我解除‘不死’不是為了尋死,我隻是覺得,幾l十年之後,你們老了但是我還年輕——這樣不論是你們還是我都太可憐了。”
“我不想這樣。”
“我還是比較想在晚年的時候和你一起出門曬曬太陽。”
五條悟竟然因為這句話心動了。
然而戶川徹重新抬頭看向天邊,夕陽倒印在他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片火海,聲音卻一如既往的平靜。
“還有第二件事。”
“我要殺了他。”
說這話時,戶川徹的手剛好搭在五條悟的脖子上,習慣性的微微收緊,五條悟頓時炸起一片雞皮疙瘩,瞳孔貓一般的縮緊,因為吞咽喉結像是卵石一般劃過戶川徹的手心。
“抱歉。但是放心,我弄得不是你。”
戶川徹鬆手,又安撫性的揉了揉五條悟的喉結,目光始終放在那本《新世界》上。
“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確定一件事。”
“既然我的誕生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那麼他的死亡,會不會造成我的消亡。”
戶川徹摸喉結的那隻手被五條悟抓住了,低頭,五條悟看著他的眼睛有些紅。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
五條悟抿唇,眼神帶著點凶惡,突然起身咬了他一口,咬的還是喉結,咬完又輕輕的舔。
戶川徹沒有防備,猝不及防嘶了一聲,抓著五條悟的頭發把他拉遠。
“你乾什麼?怎麼突——嗯?”
戶川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眨眨眼,視線緩緩下移,又挪回五條悟臉上。
“怎麼突然……”
“但是為什麼?”
“啊……”戶川徹恍然,“這麼年輕氣盛的嗎?”
五條悟咬牙切齒,“因為我是個喜歡你的、年輕氣盛的、十七歲的高中生。”
五條悟瞪著他,兩人之間安靜下來。
片刻後戶川徹忍笑側過頭,“那我先離開,你自己待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