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威躺在一間近乎純白的房間內。
這間房是咒靈研究院內部的宿舍,六個小時前,他被收走了一切通訊工具,且禁止隨意外出、走動,相當於是被完全軟禁在了這裡。
起因是他今早上班時得知主腦新增了第五個等級——位於最底層、危害世界安全、人人得而誅之的“公敵”。而夏油傑突然被劃分為了“公敵”的一員,雖然主腦給出了夏油傑危害世界的證據,但是他覺得證據並不充分,質疑了一下,然後就被關了起來。
整件事非常蹊蹺,櫻威心中疑竇叢生,還有些擔憂夏油傑的安危,然而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各種紛繁思緒如毛線般糾結纏繞,最終隻能化為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忽然規律的敲門聲響起,一個士兵開門走進,看著櫻威道:“有人要見你。”
“櫻威!”
束村昂站在會客室內,看見櫻威過來有些高興的喊了一聲,又顯而易見鬆了口氣。
會客室內有監控,士兵並不擔心兩人密謀什麼,把人帶到就走了。
會議室的門哢噠一聲合上,短暫的寂靜後,櫻威率先問道:“夏油傑抓到了嗎?”
束村昂搖頭。
此時,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櫻威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但是緊繃的背脊卻顯而易見的放鬆下來。
“你放心吧,”束村昂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你是這兒重要的研究員,沒有犯法,對主腦的質疑也在合理範圍內,應該很快就可以被放出來了。”
束村昂頓了頓,忽然狀似無意的問道:“你認識戶川徹嗎?”
櫻威聞言有些茫然,搖頭:“不認識。”
束村昂輕輕歎了口氣:“他和夏油傑一起被劃分成了‘公敵’,你平時和傑關係比較好,我還以為你從夏油傑那兒聽說過他。”
櫻威眉梢微挑:“他是你的朋友?仇人?還是一出生就失散的兄弟?”
束村昂搖頭:“都不是。其實在今天之前,我根本沒聽說過他的名字,今天早上在主腦下發的通緝令裡,我才第一次看見他的長相。”
櫻威很奇怪:“那你為什麼突然向我打聽他。”
“我不知道,我隻是……”束村昂張了張嘴,又閉上,他皺眉低頭,看上去有千言萬語想說,但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出來,隻是低聲喃喃:“我隻是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或許自己也覺得這句話說的沒頭沒尾、奇奇怪怪的,束村昂很快掠過了這個話題,又安慰櫻威幾句讓他放寬心後,就起身離去了。
此時大概五六點的光景,太陽向西墜落,夕陽潑灑開來,將天空暈染成層層疊疊的紅。
街上仍舊蕭條,但也不是全無人影,行人偶有來去,異能者和咒術師行色匆匆,巡邏的人更多了,電視上、廣播裡、建築物的大屏上,到處都播放著包含夏油傑和戶川徹在內的九個世界公敵的信息。
束村昂從研究院出來,回家的時候路過一條小
巷,看見一個快遞員在小巷內鬼鬼祟祟的,似乎在處理手中的一個包裹。
束村昂本不想管,然而無意識一瞥,從包裹的破損處看見了裡麵內容物的一角,微微一怔,想也不想就上前。
“你在乾什麼?”
快遞員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欲蓋彌彰似的將包裹朝身後掩了掩。
“沒什麼,就是……這是戶川徹的快遞,他現在不是已經……所以……”
束村昂了然,無非是看見戶川徹現在處境不妙了,怕因為這個包裹惹上麻煩,所以想趕緊把包裹處理了。
束村昂有些強硬的把那個包裹拿過來,撕開外包裝,看清裡麵到底裝了什麼後,他愣住了,拿著包裹的手因為過分用力而指節泛白。
“這個給我吧。”
束村昂看向快遞員。
“把這個快遞給我,其他的你不用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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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川徹行走在某個懸崖下。
這個地方非常刁鑽,看樣子像是某場地震後形成的天然地裂,深且狹長,高聳的山體遮擋了大部分天光,腳下的道路也狹窄的隻容兩人並排行走。
不過正因此,原本浩浩蕩蕩如潮汐一般的追擊者也被迫更改隊形,難以從四麵八方包抄,五條悟等人需要提防的方位隻剩下了天空、腳下、前方以及後方,壓力大大降低。
又行了一段路,戶川徹眼尖發現不遠處有個小水坑,遂打算停下暫時修整一會兒。
眾人剛在水坑邊坐下,水坑中的水忽然憑空浮起,逐漸化為一個持槍的人形。
太宰治伸手一摸,[人間失格]發動,彙聚到一半的人形又散了。
“異能者。”他收回手評價道。
五條悟捧了一堆乾柴扔到地上,剛打算掏出之前搶到的戰利品小黃鴨點火,忽然動作一頓,一雙藍眼睛緩緩眨了眨,轉而用小黃鴨去炙烤身側的一小塊土地。
下一秒,一個人影地鼠似的拱開地麵,剛巧撞上五條悟手中的小黃鴨,立刻慘叫一聲,捂著燒著的頭發從地底蹦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鞠起一捧水朝他頭上潑去。
夏油傑隨手抽過藤條將他捆起來,下了結論:“咒術師。”
靈幻新隆擼起袖子上前,在那倒黴蛋懷中翻翻找找,找出了四塊壓縮餅乾。
“沒了?”他有點遺憾,繼續找,依舊什麼都沒找到後,有些嫌棄的咂咂嘴,進一步下了結論:“一個沒什麼用的咒術師。”
之後眾人把火升起來,就著剛剛搜刮到的壓縮餅乾和路上摘的野果開始吃東西補充體力。
期間他們又遇到了幾波刺殺。
異能者、咒術師、士兵,飛天的、遁地的、上山的、下海的,重複著襲擊、被抓、貢獻食物,然後被捆起來扔到一邊的過程。
“這樣下去不行。”。
第七次襲擊後,五條悟吃了口新搜刮過來的肉罐頭,神情嚴肅的下了結論。
正如他們之前所猜
測的那樣,費奧爾多用主腦的權限強行給他們開辟了一個新等級,將他們拉到了和咒靈同等的地位,除了士兵,咒術師、異能者也加入到了對他們的追殺中。
各種各樣的術式和異能層出不窮,時不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但好在最初的忙亂後,他們很快找回了節奏,跑的時候儘量往深溝峽穀去,休息的時候留一個人放哨,缺物資缺武器沒關係,那些追殺他們的人就是最大的提款機。
漸漸的,雙方維持了一個詭異的動態平衡——士兵們根本不能把他們怎麼樣,但是他們也難以突破包圍圈直搗黃龍。
其實以五條悟和茂夫的實力,他們不是不可以一路碾壓過去,沒人會是他們的對手,阻攔的人殺了就好,殺到最後總會無人阻攔,踏著白骨與鮮血鑄就的階梯,最後總會實現目的。
但是這可能嗎?
如果他們真的這麼做的話,那麼五條悟就不是五條悟,影山茂夫也不是影山茂夫了。
這就是他們和費奧爾多最大的區彆。
費奧爾多認為隻要能到達目的,那麼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但是對他們而言,每個生命都值得尊重,那些咒術師和異能者中有他們曾經的同事和朋友,而那些不認識的人也有各自的人生。
他們之所以站在這裡,狼狽到成為了世界公敵,為的就是讓整個世界恢複原狀,肆虐的咒靈消失無蹤,而人們安居樂業,去抱怨今天天氣不好,去煩惱上班上學的事,清早的時候不耐的按滅鬨鈴,傍晚的時候踏著夕陽回家。
所有人都這麼平淡的生活著,在無趣中感受到如柳絮般柔軟而又微末的幸福。
對他們來說——
遍布鮮血的道路並非正道,累累白骨上的成功不叫成功。
為了減少犧牲而去增加無謂的死亡更是本末倒置。
平推這件事情,隻針對費奧爾多一個人就足夠了。
因此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有這個選擇,但是這個選擇就像流星般在腦海中劃過,隻是一閃,就拋到腦後去了,誰都沒有提起。
“如果費奧爾多那邊走不通,那就隻能從戶川君這兒下手了。”太宰治看向戶川徹。
戶川徹搖頭,“我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
他頓了頓,垂眸沉思,又忽然看向五條悟:“你之前說我曾殺死過綺寐一次,我當時是怎麼殺的?”
五條悟雙手環膝,側頭靠在膝蓋上,臉頰被擠壓說話顯得有些嘟嘟囔囔:“是和我一起殺的哦……”
“不過我後來問過小四,他說他當時給了你兩個能力。”
五條悟伸出兩根手指。
“一個是能看到弱點的單片鏡。”
他放下一根手指。
“一個是能任意分配身體點數的能力。”
他又放下一根手指。
“不過現在這兩個能力都沒了。”
五條悟直起身,看著戶川徹認真道:“徹,不要自己偷偷乾壞
事。”
“咒靈的弱點……”夏油傑突然出聲。
戶川徹看向他:“怎麼了?”
夏油傑:“我突然想起來,這個世界的確有關於咒靈弱點的研究。”
他從手機中翻出束村昂的實驗報告遞過去,“但隻是一個雛形,束村先生後來又測試了幾次,發現按照他的判斷方法,對於弱點的判斷成功率隻有六成左右。”
“啊?”五條悟歪頭,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傑你平時參與的到底是什麼研究?這種東西居然是可以在現實中被造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