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警校篇
居酒屋八點半正熱鬨得不行。
到處都是聲音。
我腦袋裡麵全是各種聲音,鬨哄哄的說笑聲,碰酒杯的聲音,烤架滋滋啦啦的聲音。煙熏火燎的味道也讓我不舒服。坐在吧台的一瞬間,我覺得自己跟個傻瓜一樣傻不拉幾的。
“有喜歡什麼牌子的啤酒嗎?”伊達航輕車熟路地開始點酒。
“我沒有,但不要辣的也不要太苦的。”
我一般晚餐時間很少會拖到這個時間段。我現在已經肚子餓了,開始翻著菜單給自己找肉吃。等我還在看菜單,啤酒已經送上來了,沒一會兒,桌麵就洇出一圈水漬。
我抿了一口啤酒杯泡沫,說道:“你想說什麼?”
雖然我是聽說他要聊諸伏景光才來的,但是我猜他們調查諸伏景光的案子進度遠遠低於我的進度。比如說現在我都已經在想辦法把外守一的隱患降到最低,而整個諸伏景光團隊在猜凶手,正主還處在被蒙在鼓裡的階段。他能提供我的情報量和我給他的是不對等。
儘管如此,我還是對此感到好奇。
我好奇兩個方麵。
第一,「他們到底對這個案子怎麼看」。
事到如今,真相與諸伏景光之間就隔著一張紗窗紙,那種沾點口水就可以破的紗窗紙。
我猜萩原研二不急著跟諸伏景光說自己猜到真相,是因為過多地考慮到我在門口打外守一的動機。
鬆田陣平應該是不知情的,他懶得偽裝,也容易暴露。萩原研二不會輕易告訴他,以免他會衝動。
降穀零可能知道,他是離諸伏景光關係最近的人。但以他這種在默默背後守護的性格,很可能也會過多地考慮我當初打外守一的動機。
我不容易判斷伊達航的情況。因為我跟他這人不熟。我對他的印象是他擅長調動群體氛圍,屬於調停者。這種人的性格永遠不會過於激進,所以他的舉動意義是比較曖昧不清的。
然而,通過由伊達航提供的信息,我可以知道伊達航在他們五人團體是什麼存在。「他知不知道外守一是凶手」這一點上,伊達航不像是降穀零有發小的身份,也不像是諸伏高明有家人的身份。他要是能知道這個信息,取決於他在整個五人團體內的地位和說話權。
這樣,我可以知道我好奇的第二點的答案。
我好奇的第二點是,「我想看我加入他們五人團體裡麵,我能有多少安全感」,或者我在他們中間能有多大的空間。
事實上,我現在覺得我是和鬆田、萩原玩得可以,我也願意和諸伏、降穀保持長遠良好的關係。他們四人剛好又可以玩在一起,又搭上一個伊達航,總體來說他們應該是屬於同類型的人,凝聚力也高。我覺得我可以直接加入他們,我是不用跑來跑去的,也願意和他們繼續磨合。而且,我想加入的話並不是特彆難的事情。或者說,在警校裡麵,隻要誰願意,他們都可以打入他們五個人團隊裡麵。因為他們五個人都屬於包容力比較強的人。
然而,這裡麵也還分遠近親疏。
我在設想一種情況,伊達航已經和他們認識了兩個月,關係也跟他們比較親,人格魅力上絕對也比我的強。如果這段時間他們以真心交換真心地交友,都沒有做到萩原研二和降穀零的真心信任,依舊對他有所保留的話。當然,我能理解兩個月對他們來說太短太緊了。可如果伊達航沒有辦到的話,那我覺得,我,以一個真實的我來說,不靠策略,不靠優勢,又在沒有辦法做一個粘合劑的前提下,不用他們說,我也隻會覺得我很多餘。
我知道,他們真正和我交好的原因不過就是我一開始幫諸伏景光查了案子。當我擁有他們更多的信息和情報量,這種原本
就容易堆積起信賴和好感,就像是看病時遇到了醫生,谘詢時找到了律師。這些信賴和好感,與醫生、律師本身是什麼人也沒關係,而這僅僅隻是因為這個醫生、這個律師幫他們忙了。他們這群好人就呼啦啦地示好和包容。
然而,這些建立起來的關係永遠都是最鬆散的關係模式。但凡這個人在他們眼中轉變了,這個人就什麼都不是了。
當然,我是不可能把這些話告訴他們的。
……
伊達航聽到我這麼問,便說道:“我們才剛開始吃飯,這麼快就進正題嗎?先喝兩杯再說唄。”他的酒杯朝著我的酒杯碰了一下,仰頭就是一口悶。
“……”
這人可真是能喝。他就不怕喝醉啊?
啤酒濃度低,但是空腹喝酒又非常容易喝醉。
伊達航喝完一杯啤酒之後,迅速就給自己續了一杯,說道:“你喝呀?我請你。”
“我有在喝。”
伊達航笑道:“榎本你進學校兩個月了,感覺你跟開學變化很大。開學的時候,我看到你感覺你誰都不願意搭理。但是兩個月下來之後,圍在你周圍的學生越來越多,諸伏啊萩原啊鬆田、降穀他們也挺喜歡和你一起說話的。你以前在學校也是這樣的嗎?屬於那種熟起來之後就比較會放開自己的那種,你很喜歡交朋友吧?”
“我不喜歡交朋友。”我想了想,說道,“學生時代,隻要成績,能力,外貌,家庭背景,性格這五樣裡麵有一點優秀,就容易引來人的關注。”所以稍微逆過來就容易把他們趕跑了。
“也就是說,對你來說,交友太簡單了,所以你不要嗎?”伊達航推著送上來的毛豆,對我說道,“不喜歡主動送上門的?”
我毛豆還不大會吃,學著伊達航擠了一會兒,放棄了,直接把毛豆放在一邊,“也不算是這樣。對我來說,交友是一場豪賭,我又隻想要穩賺不賠。”
“為什麼會是一場豪賭呢?”伊達航想不通我的比喻,說道,“交友不就是在同樣的時間裡麵可以玩在一起嗎?這裡麵會有誰贏?又會有誰輸呢?”
我說道:“那以後沒這樣的時間怎麼辦?”
伊達航說道:“就算沒時間,也不會改變彼此是朋友的關係啊?它都是既定的事實了,誰也不會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