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他埋頭吃,想起小時候我很少吃到這些東西,所以一有機會我就會吃很多,彆人說我絕對是因為喜歡,我也這麼覺得。但是老實說吧,我現在雖說很喜歡吃東西,但是其實好多時候,我都把喜歡的東西都吃到厭了,對我來說可以選擇的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多了。總感覺有一天我會對美食都很難提起勁來,畢竟好吃的都吃過了。
服部平次見我沒動勺子,便問道:“你今天晚上心情不好嗎?”
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心情不好,我現在隻是羅丹的思想者而已。
“我就是在想,你暑假怎麼沒有朋友一塊玩?”
“我怎麼會沒有朋友呢?”服部平次怕我以為他是孤家寡人的可憐蟲,立刻說道,“我還有一個小跟班呢!上次你不也是看到了嗎?不過比起和朋友一塊玩,我更喜歡破案而已。”
我壞笑起來,說道:“誰叫我每次看你,你都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地跟我吵架)的樣子。”上次有看到一個和他在一塊的叫做遠山和葉的孩子。不過那時,我不確定她是不是隻是被父母帶過來的,所以沒把她和服部平次聯係在一起。
服部平次聽完之後,很不服氣地說道:“你看上去像是很多人都圍著你,不也是給人一種你一個人的感覺嗎?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嘛。”
他這麼說讓我一愣。
倒不是因為我沒有想過彆人會對我說這句話。老實說,也不知道我是對外發散了什麼樣的信號,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碰到一些人說我看起來很孤單,看起來總是一個人,或者對彆人很疏離很冷淡之類的。而是現在我認為自己已經很合群了,至少整個京都警校裡麵,我表現得就像是合群的人該做的所有事。
是我整個人的氣場有問題嗎?
不知道怎麼改,又覺得懶得改。
要是一堆人天天圍著我,還不識趣,看不懂我臉色,我也嫌煩。
我偶爾也會好奇,“我這樣不好嗎?”
服部平次的長相非常好地繼承了服部阿姨外貌的優點,尤其是現在年紀還小,他的眼睛往上抬的時候,眼睛又大又晶亮,就像是玻璃珠一樣漂亮。他說道:“隻要你開心的話,沒有什麼不好的吧?”
話是這麼說,有些人還是會覺得我這樣不好。而且,我有時候也確實會覺得我這樣子太孤單了。但大部分時間裡麵,我已經習慣獨處,也享受獨處的生活。
也許我不應該思考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
“今天那個外國人說要養你,你答應了嗎?”
可能是覺得我們已經到了可以聊這些閒話的程度,他突然開口問這個問題。
我看他眼睛,發現他還真的好像是不知道,說道:“你很在意嗎?”
服部平次認真地給我分析說道:“我自然會很在意,你不能這樣。你和我還有婚約關係,在這段時間,不是應該要保持忠誠信任嗎?你要彆人養。我也可以養你啊,你看我可以每個月的零花錢分給你,你看你吃的東西也是我請的。”
他這段話把我給說笑了。
我越笑,他越不理解,還慢慢開始生氣了。
我撐著側臉說道:“那這樣的話,我要是以後打死不想和你解除婚約,你怎麼辦?你看,你現在對我那麼好,可是不利於解除婚約關係的。”
“……你不能這樣!”服部平次認真地說道,“我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要對我死心。”
我覺得他邏輯都沒有理順,隻覺得他越來越好笑,“你看啊,等你長大能夠自己做主解除婚約的話,我至少還要再等七、八年。這七八年你剛長大,我就已經老了,沒人要了。那你這是不是在耽誤我的時間?”我認為大概在一兩年,或者不用說一年,隻要他上網查日本法律的話,就知道我們的婚約從根就死絕了。
“啊?”
“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其他人?”
“唔。”
“放心,我還是會按照婚約關係,把你放在順位上的。”
服部平次有點猶豫,又有點不開心,說道:“你是不是其實很討厭我?我發現你對我總是推三阻四的,老是在敷衍我,前麵哄我開心之後,很快就找彆人了。”
這屁點大的小黑皮在想什麼呢?而且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說話前後矛盾,一方麵又說不要我喜歡他,一方麵又希望我對他多在意一點。這是理性和感性互相搏擊嗎?
我舀了一大勺刨冰,把自己喂了一口,冰片很快地就在嘴巴裡麵融化了。
“但我還是有很強的優勢的。”
“嗯?”
“我是純國產的。”
服部平次超級自信地說道。
我差點把我剛放進嘴巴裡麵的東西要噴出去了。這個孩子以後不去講漫才,真的浪費他這種那麼會接梗的才能了。但我很快就做好情緒管理,說道:“不對,你爸爸是混血的,你不知道嗎?”
“啊?真的嗎?”
「假的。」
我鄭重其事地點頭。
“所以你也是四分之一混血。”
“什麼!”
“難道你沒有想過你為什麼皮膚那麼黑嗎?”
這句話一落下來,服部平次瞬間就信了。
我笑得特彆開心。
這是我今天最開心的一刻了。
結束刨冰環節之後,我帶著服部平次在花見小道上,又走了半個小時才回去。花見小道人很多,也很擠,我讓服部平次抓著我的扇子的另一端,這樣可以避免走丟。但他要是真的走丟的話,自己記得找警察就好,打電話就好。
一路就是散步閒聊。我其實對這天晚上並沒有太大的印象很感觸,很多談話基本沒有過腦,自然也不記得。但是,很多年後服部平次總愛說這天晚上的點點滴滴,說他從來都沒有和爸爸媽媽,或者朋友說過那麼多那麼久的話。他說他本來也沒有對那種漂亮的自然風景之類感興趣,但是他記得沿路走過的林蔭樹,樹上有盞盞橙黃的燈光,人影跟著在地板上重重疊疊,風會送過來很多說話的聲音,還有柚子的味道——既有柚子皮的清苦,還有柚子肉的甘甜。
我每次聽,都會好奇他國文成績怎麼樣。
回到酒店之後,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鐘,我就趕著他去洗漱睡覺了。
酒店房間外麵有個小陽台。
我確定他已經睡熟了,悄悄打開陽台的門,順勢把最薄的門簾掛好,可以幫忙起一點隔絕聲音的作用,但又能讓我看到服部平次的情況。麵對著服部平次睡覺的方向,我重新打開了手機,盯著通電記錄上置頂的電話,腦袋放空了好一段時間。
老實說,我其實今天晚上確實一直都挺心不在焉的。
如果說「我對萩原研二有什麼至深的感情」,不管誰聽到這句話,都會覺得這是騙人的。
我也覺得這種話說出去一定也是假得很。
我隻是在想,同齡人裡麵,萩原研二是對我容忍度最高的人了。不像鬆田陣平其實用直覺在和我相處,他見過我的無賴行徑,惡棍心態,混賬發言和暴力衝突,但他還是始終如一地對待我,會試著去了解我,包容我,信任我。
雖然他那天跟我說的,朋友之間本來就是要不斷地磨合的。可是對我這種性格反複的人,難道相處起來不累嗎?世界要是有另一個我的話,我敢打包票,哪怕我再怎麼裝模作樣,我也絕對沒有辦法和另外一個我和睦相處。
我坐在外麵的陽台的椅子上,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摁響了置頂的電話。“嘟嘟嘟”聲響了起來,我吐了一口濁氣,認真地聽起聲音。摁響之後,我其實有點後悔了,偏偏現在又無回頭箭,於是我隻能耐心地等著電話響聲自己滅了,順勢反複在想自己為什麼要回撥這個電話。
是要說明自己已經完全把所有事情放下了,想要好好聊一下?
還是想要表達自己就是跟他們劃清界限,打通電話就是證明自己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就在我覺得電話響聲應該就要結束的時候,電話接通的聲音就像是打開盒子一樣,“哢噠”一聲響了起來。我跟著停住了動作。
“…榎本?”
“在開始聊天之前,你先保證你和我通話的事情絕對不外傳。”
電話那邊的萩原研二明顯一愣,說了一句好之後,很快拿著手機換了一個地。因為他的背景音都發生了變化,周圍開始變得很安靜。
“我就是問你一件事。”
我這人是絕對不會示弱的。
“你說。”
“我不喜歡電話聊天,你要來京都看我嗎?就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