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真想問問看
知道自己當上排爆手第一梯隊時,萩原研二雖然早有準備,但是聽到消息的時候,依舊很緊張。尤其是梅島警視通知他照例和自己的親朋好友發消息的時候,他莫名有種沉甸甸的壓力。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活下來的人不一定就是幸運的,每次做任務都是生死極限。
鬆田陣平總是對此滿不在乎,似乎他就是喜歡追求刺激和挑戰自己的人。
見鬆田陣平換上沉重麻煩的防爆服時,萩原研二側著頭看他不苟言笑的表情,說道:“你都不會緊張嗎?”緊張背後還有一個小小的潛台詞——「你都不會害怕嗎」?
“哈?”鬆田陣平聽到好友的搭話才恢複從前熟識的模樣,說道,“當然害怕,這不是廢話嗎?又不是害怕,就可以不做,而且,是我自己選的。”
得到意外的答案,萩原研二反而一愣,笑起來,“你說這話安慰到我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陣平表麵上那麼酷,原來也會害怕。”
鬆田陣平朝天花板翻了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不害怕的人才容易遇到危險。因為害怕才知道要謹慎,你要是不害怕,我都要建議你先從主排爆手撤下來了。你這種人才叫我害怕吧!”
萩原研二笑了笑,隻說了一句“放心,答應彆人的事情不會輕易食言的”。
鬆田陣平視線往外瞟,掃過窗外的晴空,警視廳的屋角的陰影和窗前大樹的枝椏,這個視線飛掠做得很快,就像是拿起一本書,書脊斜軋著桌腳,書頁就這麼漫不經心地一翻而過,卻顯得有過多不能外言的沉重。
萩原研二注意到旁邊的沉默,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怎麼了?”
鬆田陣平搖了搖頭,“等你想說再說。”
“……”
“你從幾個月前就暗自和某個人偷偷地聯係了很久吧,不僅周末會抽時間去看對方,而且有時候跟那個人聊天之後,還會跟著偷笑。”
萩原研二忍不住驚訝起來了。他自認為自己還是做得很隱蔽的,但是沒有想到對他們來說,自己原來這麼明顯嗎?從最不容易守口如瓶的鬆田陣平嘴裡麵聽到這樣的話,更不用想其他有幾百個心眼子的人心裡麵怎麼想了。
這裡的不容易守口如瓶,不是指的鬆田陣平不會保守彆人的秘密,而是擺在明麵上的秘密,就差彆人戳破一層紙的時候,鬆田陣平往往是那個認為「大家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裝不知情」的人。這種人還有另一個稱呼為「不會讀空氣」。
被鬆田陣平這麼敞開了說,萩原研二頓時不知所措。
要是被他們知道自己偷偷和榎本弘一聯係那麼久,先彆說鬆田陣平會不會殺了自己,萩原研二都不敢去看諸伏景光的雙眼了,感覺這會比被鬆田陣平殺了還可怕——良心簡直痛得不行。
那時候榎本弘一去京都之前,大家都想他隻是去當交換生,一個月後,幾人再好好和榎本弘一說清楚。也並不是說非得就兩人一定要和好,但是諸伏景光還是想說有什麼不愉快可以說一下。他那會發生爭吵之後,才深深地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那一句像是在說“我在為你好”的話。
榎本弘一原本就不喜歡這種道德枷鎖,感情勒索。同樣的,諸伏景光當時也是一時陰錯陽差,想著儘快把榎本弘一的怒火平息下去。他知道榎本弘一非常孩子氣,彆人關心他,他就算嘴巴不說,心裡也會記得對方的好,也會很快就轉變心情。隻是沒想到自己偏偏踩了雷點。
榎本弘一說得對。諸伏景光是在為自己的事情找借口,為了應付彆人的怒火,想要用「為你好」的借口堵回去,讓對方無話可說。他哪怕確實這麼想救下外守一對維護榎本弘一名聲也有好處,但這絕對不是他全部的行動動機。他隻是覺得,如果不救
這個人,他可能一輩子都過不去那個坎。
諸伏景光的行動不在於“救不救”,而是這個行動“對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見到傷害父母的人自己投入火海之中,他並不會覺得自己大仇已報,隻覺得心裡麵有一個巨大的沒有填補的豁口——他追逐了那麼久的殺人凶手就這麼下場了嗎?他長年累月的噩夢折磨就這樣落幕了嗎?這就是結局嗎?
他沒有聽到對方向他的父母懺悔。
他還沒有聽到對方對自己的罪行悔過。
對方連死都是如自己的心願而走。他死了,諸伏景光就痛快了嗎?這就是自己要當警察的目的嗎?
不是的。
不是的。
不是的。
這些都是不能往外說的負麵想法。其他人會覺得諸伏景光行為高尚,但在陰暗的角落裡麵,諸伏景光認為救他才能填補自己那個空虛冰冷的黑洞,他才能真正走向所謂櫻花燦爛的警察之路。
他想要真正地和榎本弘一說清楚。
榎本弘一去京都之後,他們五人也在居酒屋裡麵喝酒,不是聯誼,也就是他們五個人聊一下。鬆田陣平對榎本弘一的話題向來是直率的,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避諱的。於是他們討論過他回來之後,要怎麼和榎本弘一相處的事情。
榎本弘一其實不愛記仇,有仇基本就是當場報了。就算從京都回來,也不會說故意要膈應諸伏景光他們,不過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之前榎本弘一對諸伏景光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也不打算繼續往來。諸伏景光繼續嘗試和對方接觸,有沒有這個必要。
他們就是在討論這些話。
“他又不是物品,你們說得要不要買一樣。”鬆田陣平說完之後,把酒杯的啤酒一飲而儘,“喜歡他就爭取一下,不喜歡或者無所謂就放在一邊,人生在遇到榎本之前也可以好好活,失去他也不會就了無生機。他也不會因為你們不接觸他就覺得你們是爛人,彼此都在公正平等的站位上,為什麼要說必不必要這種事。”
鬆田陣平這句話角度刁鑽,把其他原本沒有這種想法的人都說得赧然。
萩原研二單手壓著鬆田陣平的肩膀說道:“你知道大家都不是這個意思。”
“那家夥真的是臭脾氣,非得所有人讓他,他才心順。回來之後,我一定會打他。”
鬆田陣平是打算要和榎本弘一要個回答。沒得到滿意回複之前,他就打算不死不休了。
萩原研二其實一開始也選好了。他也選擇榎本弘一,並不是說自己想要鑽空子,知道榎本弘一心軟,有時候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是不會讓萩原研二難做。而是在這兩個都是在今年認識的hiro麵前,他和榎本弘一交心更多。
他現在仔細回想過來,榎本弘一在自己的心裡一直是變化的。
一開始他是很懶散冷淡的人,與他說什麼話,榎本弘一都不會放在心裡麵,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獨來獨往,也不愛說話。相處久了,萩原研二才發現他也不是那麼冷淡的人,可是依舊給人保持著涇渭分明的距離感。他對自己的事情從來都不願意說,對外界一點也不關心。後來萩原才知道,他很通透,什麼都看得很清楚,也會願意在意識到彆人心情不愉快的時候,好好地溝通。他願意說的時候,嘴巴總是非常甜,再加上他長得好看俊秀,口吻溫和一些,也能讓人如沐春風。跟他在一起,隻要他願意,他就會讓你隨時隨地都充滿驚喜和歡快。他像小孩子的那種特質也顯露得鮮明,他會有明晃晃的小套路讓你哭笑不得,啼笑皆非,他對喜歡的人總是毫無保留,也不容任何人欺負。
萩原研二是更喜歡這個人的,喜歡他聰慧敏銳通透,喜歡他直率坦白熱情,喜歡他敢愛敢恨,喜歡才華橫溢,喜歡他賴皮裝乖,也喜歡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