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額卻是淡淡地笑,“這都是妾身應當做的。況且三妞過後,還有四妞、五妞她們,妾身也總該從這回學著點兒經驗才是。要不這三二年間,孩子們一個個地大了起來,操持婚事的時候兒妾身卻赤手空拳著,那可怎麼好呢。”
點額還向十五阿哥道,“……阿哥爺不是也囑咐妾身,多在孩子們的事兒上用用心麼,妾身怎敢不遵阿哥爺的意思?”
點額用這樣的話來堵十五阿哥的嘴,十五阿哥倒也無話可說。
說到底,點額都是嫡福晉、嫡母,她親自操持這樣的事,於情於理於法,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字兒來。
劉佳氏卻坐下來犯愁,“話是這麼說……隻是,隻是,我已經沒了大哥兒,我現在就剩下一個三格格了。若是三格格來日嫁得不好,那我豈不白生養了一場,倒對不起那孩子去了。”
廿廿忙握住劉佳氏的手,“如今我也有了格格,姐姐的擔心我完全能感同身受。可是姐姐想啊,此事終究並非嫡福晉一個人做主,還有阿哥爺,還有皇上呢。”
劉佳氏勉力而笑,“也是。就當我是白擔心這一場,我的三格格來日終究還能嫁個好人家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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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十五阿哥回來,隻進內先看點額一眼,然後到廿廿這邊兒抱了抱七格格,這便說有公事在身,今晚宿在外書房了。
廿廿將孩子交給周氏,伸手扯住十五阿哥的衣袖,“爺遇見什麼事兒了?”
乾隆爺歸政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天下江山這副重擔即將壓在十五阿哥肩上,這些日子廿廿親眼見著自家阿哥爺日漸繁忙,有時候兒連坐下來多說句話的閒空兒都沒有。
她倒不擔心被冷落,總歸有孩子陪著呢,日子也不冷清。
她是著急自己不能幫阿哥爺分憂,隻能眼睜睜看著阿哥爺獨自扛著肩上的重壓。
所謂夫妻者,自當相伴一生、同甘共苦才是,豈有袖手旁觀之理?
十五阿哥歎了口氣,猶豫了一下兒,還是道,“……福康安以四川總督身份,被汗阿瑪特簡為欽差大臣,赴吉林查辦官參局虧空大案。”
廿廿點頭,過年的時候兒她也聽說了,吉林的官參局虧空高達十三萬八千八百多兩,皇上已是震怒。
吉林因為乃是滿洲祖地之一,故此吉林將軍和盛京將軍一樣,很多任都是由宗室來擔任,故此查辦吉林的案子,非重臣不敢為之。
福康安一來是朝廷重臣,此時剛平定完廓爾喀,獲乾隆爺四字公爵,加封“忠銳嘉勇公”,從此與兆惠、明瑞、阿桂一起,成為四大“四字公爵家”。
用這樣的重臣來辦吉林的案子,便是宗室,亦要尊重。
還有一層,福康安在乾隆四十二年曾經當過吉林將軍,對於吉林的人參事務有經驗。
此外,此時任吉林將軍的宗室恒秀,跟福康安還沾親——福康安的親姑姑、孝賢純皇後的妹妹,嫁給了宗室薩喇善,為薩喇善的二娶繼妻;而這個宗室恒秀就是福康安這位姑父薩喇善的兒子。
儘管,恒秀是庶出,不是福康安姑姑的親生兒子,但是宗族關係若此,兩人還是姑表兄弟。
綜合上述三個緣由,乾隆爺才特地將福康安從四川調回來,赴吉林來查這個巨大虧空的案子。
按說,憑以上三點緣由,福康安辦這個案子應該很快就有回響。況且他是武將,在這事兒上拿出沙場上的手起刀落、乾淨利落來,這也是皇上他老人家所期望的。
可是福康安卻辜負了乾隆爺的期望,人到吉林去,隻暫時將恒秀請旨革職,其餘遲遲查不出個動靜來。
十五阿哥歎了口氣,“汗阿瑪已經傳下諭旨,申飭福康安瞻徇親誼、包庇罪臣……“
“汗阿瑪說‘本應治以應得之罪,因念其辦理廓爾喀一事,不辭艱險,著有勞績。是以姑從寬宥’。”
廿廿聽罷也是皺眉,悄聲道,“此事……莫非有和珅的影子?”
十五阿哥輕哼一聲,“恒秀與福康安是何關係,和珅自然清清楚楚。這麼大一筆虧空擺在眼前,這就是個大坑,福康安去辦此案,豈有和珅不從中伸手的道理?”
“便連汗阿瑪也看得出來,諭旨裡還特地說,‘福康安審辦此案,種種瞻徇,豈能於朕前調停混過?!若朕必欲徹底根究,無難再派和珅前往覆審……’”
廿廿便也是點頭,“汗阿瑪老人家看得清楚,若福康安出事,汗阿瑪自然是要派和珅前往複審。和珅一旦權柄在手,自是會儘力往福康安身上栽贓。”
此事便又是舊事重演。和珅因忌憚福康安的功績,便故意每每在福康安立下大功後,非特地趕在就在大功剛成之時,就聯絡黨羽,給福康安扣上一個罪名去。
乾隆五十一年,福康安帶兵平定台省,大功一件。可是緊接著,和珅便暗命大臣彈劾福州將軍恒瑞,說福州將軍恒瑞觀望不前、延誤軍機。
這個恒瑞就是吉林將軍恒秀的兄弟,乃是福康安姑姑的親生兒子。
乾隆爺因恒瑞事問福康安,結果福康安的奏疏內隻字未提恒瑞延誤軍機,反倒屢屢提到恒瑞有功……乾隆爺大怒,責問福康安瞻徇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