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餘白這樣角色,很多時候演員的基本功要求沒有那樣嚴格,反而能夠代入角色、讓角色在舞台上鮮活起來的能力更加重要。
這封信是意外落入周餘白手中的,也是這個配角在全劇中最為重要的一個情緒轉折點。
把詩歌放在人生第一位的寧鷺,在愛情麵前同樣是個充滿詩意而脆弱的理想主義者。
這封信就像名為寧鷺的蠟燭,在熱烈燃燒至燼後,淌下混濁的淚,讓周餘白突然明白了戀人的決絕選擇。
信的內容不長,十分鐘左右就可以梳理完台詞設置。林凇看著庭牧舟闔上劇本,隻手撐著頭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最後一個男生鞠躬離開後,林凇聽見身後的椅子挪動的響聲。
他轉頭,看著庭牧舟取下那一頁信紙,站起身往台前走去。經過他身邊時,林凇開口,聲音很輕:“放鬆。”
庭牧舟沒有說話,隻是眉眼間牽起不易察覺的弧度。
多功能廳內沒有多餘的道具布景,庭牧舟試的這場戲,隻需要手上那張信紙。
林凇坐著安靜等待,在導演助理打板的一瞬間,他看見庭牧舟緩緩睜開了眼睛。
庭牧舟拿出那張折疊整齊的信紙,順著折痕小心地展開。
因為幾年的伏案工作,他的背部線條是久浸倦意的頹駝。他垂眼看著信紙上的第一行字,苦澀沉悶恍然如潮水般從他的眼裡褪去。
看清那道目光後,林凇的呼吸一滯。
那不是屬於庭牧舟的眼神。
那雙眼睛裡湧動著的情緒,都來自周餘白。
他開口,念起寧鷺的信。
“白,今天澆水的時候,窗台上的那株仙人掌說,它有點想你……”
周餘白念得很輕,像是怕驚嚇到鷺鳥的羽翼,聲音背後沉澱的愛,裹著那份文字裡的輕盈。
寧鷺很久沒有給他寫信了。他正在另一座小城的報社裡加班,就著昏黃的光,劣質的咖啡香,讀著這封來自戀人的特殊情書。
“街角的花店還沒開門,我在路邊剪了幾隻蒲公英,放進玻璃瓶裡……”
信裡總是寫到瑣碎的日常,寧鷺寫的簡單而溫馨,讓周餘白不自覺帶上了笑。
他還在脆弱的愛網裡汲著來自遠方戀人的溫暖,文字間走入下坡的情緒讓他逐漸生出些緊張感與不確定。
“聽說仙人掌好像會開黃色的花?真希望下個月之前,我能看到它長出花苞。不然夏天到了,我會忘記給它澆水……”
周餘白的吐字變得猶疑了,他不明白寧鷺在信中寫到的那些枯萎的草,敗落的花。
明明還在涼春,他寫的卻像苦夏。
“下雨的時候我總是失眠。我睜著眼,聽見雨落在棚子上,嘀嗒嘀嗒響。好像太陽不出來,這些落雨的雲就永遠也不會走……”
他的語速加快,擔憂讓他的聲音像是一種質詢。
緊接著,驟然放緩。
“……但是白,太陽要睡了。”
他聽懂了。
他好像看見遠方小城的出租屋裡,寧鷺在窗前,目送著溫吞的太陽,在信紙上慢慢地寫。
“他們說人在睡夢中會忘記很多東西,是嗎?我不知道,但我不想這樣。”
他的手指在顫抖,聲音溢出不易察覺的哽咽,沾染上離彆般的刺痛感。
周餘白念出最後一行字。
一句沒有奢求回應的告彆。
“我會閉上眼睛,繼續在夢裡清醒愛你。”
他低頭緊緊攥住信紙一角,尾音消散在無聲的鈍痛裡。
舞台上的庭牧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