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穿了身洗得發白的斕衫,雖是跪著,臉上的神情卻無一絲惶恐,斂而沉,不卑不亢。他長得也極好,麵容俊朗,唇紅齒白,身材清瘦,乍一看很有種世家公子的氣度。
室內一片寂靜。
蘇禦也不急著說話,就這麼端著茶杯,慢悠悠地吃了半盞茶後,方將手中的茶盞扔在案上,不甚在意道:“你在信裡說,你要同我合作?”
“是,學生已經查明,家母之死與定遠侯府有關,然學生無權無勢,短時間內,難以獨自查明真相,故而學生願為世子效勞。”那人說著,雙手高舉於額,行了一個大禮,接著抬起頭,目光堅毅地與蘇禦對視,一字一字道,“還請世子成全。”
蘇禦微俯下身,漆黑的雙眼定定鎖著他,目光似有重量般,帶著一種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壓迫。
“齊星禮,你可知自己求的何人?”
“學生當然知曉。”齊星禮神色未變,淡淡說道,“您是瑞王世子,一個多月前,您搶了學生的未婚妻。”
“搶?哈。”短促一笑,蘇禦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神色冷厲,“是我搶?還是你貪圖富貴,自願放棄?”
見人模樣,齊星禮眼中迅速閃過一抹驚詫,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那些無論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的問題,此刻終於有了答案。
從始至終,想要顧夏入王府的人,一直都是蘇禦,而非顧盼。
難怪啊,如此……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齊星禮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心中湧上的悶氣:“你算計我們。”
蘇禦也不否認,唇角微揚,帶出一個淺笑,隻那笑意不達眼底:“是又如何?”
“卑鄙!”
儘管齊星禮努力告訴自己要心平,要氣和,對方是皇孫貴胄,他一介平民根本無能與之抗衡,可一想到顧夏如今的處境,他還是忍不住怒斥蘇禦。
“我不是沒給過你選擇的機會。”蘇禦看著齊星禮惱怒的臉,漸漸冷靜了下來,淡淡說道,聲音平靜而低沉,無波無瀾。
齊星禮一怔,似是明白了什麼,麵色一點一點往下沉,放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著,指甲幾乎鉗進肉裡,既痛且怒。
“那你可曾給過她選擇的機會?”
蘇禦沉默。
他如何能給她機會?
初見傾心,在知曉她已有婚約後,他強行壓下心中的悸動,幾乎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放手。
他不願毀了她的姻緣。
可誰又能料到他們之間的緣分並不僅止於此呢?
蘇禦永遠記得他們在慈恩寺那間狹小的廂房裡,朝夕相對度過的那一旬。
那一夜雷雨冥晦,狂風拔樹。
是她救了重傷昏迷的他。
整整十日,他們朝夕相處,她喚他修止,為他上藥,為他下廚,他們幾乎無話不談。
即使她很好奇他的相貌,也從不要求他摘下麵具。
她是那樣的溫柔得體,又大方聰慧,如清風般明朗,沁人心魄。
那一旬的美好,令蘇禦生出了貪婪。
從那以後,他開始頻繁地造訪顧府,隻為能遠遠地看她一眼。
他對她的在意,被李清姿看進了眼裡。
所以當顧盼提出要與他做交易時,蘇禦遲疑了。
顧盼說,她有法子能讓齊星禮主動開口解除婚約。
蘇禦知道顧盼所說的法子並不光明磊落,可他也想給自己一個機會。
他默認了顧盼的做法,隻要求她不可以人命威逼。他將選擇權交到了齊星禮手裡,隻要他能堅持一旬不退親,他便成全他們。
十天,是他們相處的時間,也是他給自己的期限。
可誰知才過了三日,齊星禮就收了顧府給的千兩紋銀,上門退了與顧夏的婚約。
蘇禦承認自己的卑劣。
但他無法不這樣做。
蘇禦此人極具識人之明,通過那陣短暫的相處,他看清了顧夏是個純粹的人。
她不圖富貴,不求名利,隻想安安穩穩地過完此生。
麵對這樣一個隨遇而安的人,要想她打破常規乖乖來到自己身邊,非一些強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