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遙走到裂開的石頭前,俯身查看一番石上裂紋,搖了搖頭:“還不夠。”
“這叫不夠?”淩無非瞪大雙眼,“這都已經……”
沈星遙仍舊蹲在石頭旁,抬眼對上他的目光,雙掌抱於石頭兩側,運勁一捏,隻聽得一陣密集的碎響。
臉盆大小的石頭,在她手裡龜裂開來,頃刻散成碎塊。
淩無非看得目瞪口呆,差點合不攏嘴。
“你這……”
“你並非赤手空拳,照理而言,也能辦到。”沈星遙站起身來。
淩無非仍舊看著那散落一地的碎石,怔怔說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娘是……”
“張素知,”沈星遙道,“曾經被人稱作‘天下第一刀’,可這名頭,到底還是讓段元恒搶了回去。我從出世起便未見過她,她的刀法,我也沒能完全領會。”
“沒完全領會?”淩無非顯然不信她的話,看向她的目光,充滿狐疑。
“等你想起那些新學的招式,便不會覺得高不可攀了。”沈星遙道。
淩無非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他心裡仍有許多不明朗之事,卻不知該從何問起,卻在這時,見染霜又跑了回來,說是白落英要見他。
“夜裡許多話都沒說全,想必你也是雲裡霧裡。”沈星遙走到淩無非身旁,正與他並肩,溫聲說道,“一起去吧。”
淩無非點了點頭,與她一道走上回廊,卻忽然問道:“夜裡可是她對我說,我爹不是我爹……不,她說我的親生父親,是‘玉麵郎’陸靖玄?”
沈星遙略一頷首。
“他也已經……”
沈星遙仍舊點頭,眼中流露出遺憾之色。
“那,”淩無非遲疑問道,“我可見過他?”
“見過。”沈星遙點頭道,“羅刹鬼境重逢,一月有餘。後來……薛良玉手下要挾我娘救下的天玄教門人出手,將我們困住,是他舍身相救,才換得你我逃出生天。”
“也就是說……他一直沒和我娘在一處?”淩無非愣了愣。
“他們之間的事,很難說得清楚。”沈星遙仔細想了想道,“隻是……”
“我去問問她。”淩無非說著,即刻轉身往前院走去。
疏風穿堂,拂過前院裡的西府海棠,吹得花枝搖曳,簌簌作響。
淩無非的話音從前廳傳出,顯有慍意:“所以您那時就根本就沒打算管他的死活?”
“一把年紀的人了,自己一個人是活不下去嗎?”白落英不以為意,“何況我也從未對他許過承諾,隻是想要個孩子,瞧他稍微順眼些罷了。”
白落英因是女子,雖習得一身好武藝,卻因美豔之名在外,從不被人承認她的武學造詣,是以一生夙願,便是與當時世人眼中武功天下第一的張素知一戰,不論勝敗,至少不虛此生。
誰知百般錯過,等她終於見到張素知的那一刻,她仍是鈞天閣白家老太爺的掌上明珠,而昔日以刀法第一著稱,一身武學冠絕天下的張素知,卻為了救走被魔教誘拐的女子、孩童,以身殉道,慘遭薛良玉算計,淪為世人眼中的魔頭,在二十多年前那場圍剿中敗北,身負重傷,再不能與她一戰。
那既是她眼中唯一的對手,亦是她所敬仰的英雄,是以在得知張素知懷有身孕後,一為心中正道,欲替張素知洗清此身冤屈,二為圓這未能達成的一戰,素來厭惡男人的她,在離開玉峰山後,便從追隨而來的那些仰慕者中,挑中了人品、武功與相貌都最為拔萃的陸靖玄,與他相處數月,懷上身孕後,又將張素知所托付的證據存放在一隻機關盒子裡留給了他,毅然離去,踏上為張素知雪冤之路。
誰知又遭暗算,陰差陽錯,最終這個擔子,還是落在了兩個孩子的肩上。
淩無非也被她義兄淩皓風收養,六歲那年,由他精心安排送去金陵鳴風堂,在這個最擅探尋江湖隱秘的門派長大,習得一身本事,自然而然便循著證據,抽絲剝繭,找出當年的真相,並將一切大白於天下。
過去七年,本由淩無非親身經曆,苦辣酸甜,自有體會,亦能明白先輩苦心,世道艱險。可如今失去記憶的他,不曾親曆苦痛,隻作旁觀人聽,隻覺一切種種,荒唐不堪,自己分明就是個從出世起便被宣判好命運的傀儡,無半分真情可言。
更何況,晌午回來之時無意聽見了沈星遙對染霜說,他身中情蠱,是她所下。
他心思陡地一沉,冷笑問道:“所以,在您眼中我是什麼?您又把我當成什麼?”
“我當你是什麼?”白落英愈說愈覺此子荒唐不堪,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指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