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媽想什麼呢,人家都要動手揍你了,你還想著照顧他的生意?”
周夫唯夾著煙的那隻手抬起來,拇指蹭了蹭額頭。
好像有點印象了。
應該是那天來學校後門那裡堵他的那幾個。
熊漪看他這個神色,問:“已經找過你了?”
他點點頭。
熊漪瞬間坐直了身子:“你怎麼沒叫我呢。”說完就要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哪兒受傷了。
周夫唯把他推開,後背剛想靠牆,扭頭看了眼,又立馬嫌棄地站直了。
“我還以為他們是附近三小的。”
他抽了一口煙,仰頭吐出兩個煙圈,然後看著那兩個隨著氣流逐漸往上飄的煙圈不斷變大,變大,最後如同一個漲破的氣球,破碎開來。
熊漪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
三小全稱臨市第三人民小學,就在他們學校後麵。
熊漪樂了,這嘲諷人的本領倒是見漲。
“行了。”周夫唯把還剩一點屁股的煙蒂給碾滅,隨手扔進垃圾桶的滅煙盒了,路過熊漪身旁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熊漪問他:“不打球了?”
他頭也沒回,搖了搖頭:“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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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不算特彆晚,最起碼天還是亮的。
孫淙麗因為工作的原因,連續幾天不在家那都是常有的事。
隻不過因為夏荷剛搬過來,再加上這幾天做飯阿姨有事請假,擔心他們在家沒飯吃,所以她硬擠出了一點時間。
但是今天的時間估計實在擠不出來,所以她給夏荷打了通電話,說她已經在酒樓訂好了外賣,到時候會有人送去。
外賣到的很快,半個小時。
夏荷上了二樓,站在周夫唯緊閉的房門前,抬起手,想敲門。
突然想起熊漪的話。
隻是因為彆人把他吵醒就扔到窗外......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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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飯量不算特彆大,小的時候在家裡做農活也吃不了多少,現在吃的就更少了。
她把飯菜單獨分了一小半出來,把剩下的那些封存好放進冰箱。
想著等周夫唯到時候醒了,她再去幫他熱一下。
她還特地在桌子上留了紙條,讓他醒了就來找她。
回到房間學習了一會,暮色浮現,有點累。她放下筆,開始看著窗外景色發呆。
以前總覺得城裡哪兒都好,唯獨沒有鄉下景色好看。
可是現在她又覺得,有錢人住的地方,比鄉下的景色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如果有一天能帶奶奶看看山村之外的風景,那該多好。
奶奶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剛下樓。
雖然來臨市還沒多久,但夏荷每天都會給奶奶通電話。
她老人家年紀大了,爸爸又整天不在家,夏荷擔心她一個人會胡思亂想,所以就每天空出點時間來陪她說說話。
夏荷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去拿架子上的水杯。
“吃過了,剛剛在學習。”
話音剛落,她察覺出來奶奶說話的聲音不太對勁,很憔悴。
心一緊,一種不好的預感浮上來:“爸又去賭了?”
奶奶沉默了很久,才重歎一口氣:“昨天晚上討債的都來家裡了,鬨了一晚上。”
意料之中,但夏荷還是覺得有什麼東西壓在了她身上,她動不了,也喘不過氣。
從小就這樣,那會家裡經常來很多陌生的叔叔,奶奶每次都會把她藏進屋裡。
夏荷透過木門縫隙去看外麵。
看到她爸爸跪在地上磕頭,求那些人通融通融。
小學作文最愛用的題目就是《我的父親》
夏荷每次都看著那兩頁作文紙發呆。
應該怎麼寫呢。
我的父親是一個嗜賭如命的賭徒,把家賭散了,老婆也賭跑了?
安撫好奶奶的情緒,她說:“我最近在做兼職,錢的事情您不用操心,您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知道嗎,醫生都說了,讓您不要熬夜。”
奶奶一直在哭,說她造孽生了個這樣的兒子。
夏荷沒說話,看了眼窗外。
今天一點雲都沒有,天空乾淨的隻剩下那輪圓月。
電話掛斷了,安靜持續了很長時間,夏荷終於忍不住,所有情緒好像都被那根弦繃著。
此時弦斷,她也徹底崩潰,蹲在地上,雙手抱膝,頭埋在上麵,哭了很長時間。
她不知道她媽長什麼樣子,聽說在她剛出生沒幾天的時候她就走了。
村裡人都說,她是跟外麵的人跑的。
但是夏荷知道,她隻是忍受不了自己老公是個這樣的人。
她是被逼走的。
夏荷不怪她。
她哭著哭著,覺得哪兒不對勁,抬頭往旁邊看。
客廳沒開燈,僅有的微弱光亮全部來自於窗外那兩排路燈。
可見度不算高,隻能看見一個大致輪廓來。
夜晚溫度低,周夫唯應該剛睡醒,身上隨便套了件灰色衛衣,頭發有點亂,額前幾縷垂下來。
指間夾著煙,橘色的火光如同黑夜中一點星子。
兩個人就這麼在安靜的空間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太暗了,夏荷也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但看他手裡那根燒了快一半的煙,估計下樓挺久了。
甚至可能在她下樓之前就已經在這兒了,不過當時沒開燈,所以她也沒看到。
估計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撞見這一幕。
夏荷也忘了哭,眼淚凝固在臉上。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應該什麼也不說。
她覺得,自己的狼狽好像在此刻全部攤開,被人看見。
安靜持續了很久,周夫唯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叼著煙,手機放在耳邊,好像壓根就沒有撞見誰在半夜失聲痛哭。
一邊上樓一邊低聲去應:“嗯,知道了。”
語氣挺淡的。
夏荷看著他上樓的背影,隨意抹了把眼淚。
成績不行,演技也差到離譜,手機都拿反了。
所以,她抿了抿唇。
是怕她覺得難堪,所以才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