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年都感冒不了一回,就算是感冒了,睡一覺也能好。
更彆說是吃完藥了。
夏荷看上去憂心忡忡:“你要不再去掛個號檢查一下?不過你還是未成年,應該得掛兒科吧?”
周夫唯:“......”
他語氣不太客氣:“我掛完兒科再順便去給你掛個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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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經六點了。好在這個季節天黑的慢。
周夫唯問她想吃什麼,他去點外賣。
夏荷說有點想喝粥,就是那種普通的白米粥。
周夫唯在搜索界麵上輸入白粥,距離最近的店都得四十多分鐘。
他又抬眸看了眼輸完液仍舊虛弱不已的夏荷。
手機鎖屏,捏在手上,若有所思的轉了幾圈。
然後他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門,粗略的掃了一眼。
阿姨請假回家前把冰箱裡的東西都做好了分類,什麼東西放在什麼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煮粥應該還挺簡單的吧。
在周夫唯的印象裡,粥不就是米裡麵多放點水,然後用電飯煲蒸?
夏荷咳嗽了好久,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
在她想著要不要讓周夫唯暫時去熊漪家避避風頭。
她總覺得這間屋子現在全是感冒病毒,彆到時候他又感冒了。
剛一扭頭,就看到那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圍著圍裙,在廚房忙活。
夏荷愣了一下,問周夫唯:“你在廚房做什麼?”
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正拿手機百度煮粥,米和水的比例是多少。
“我還能在廚房做什麼,
“你不是要喝粥嗎?”
上麵什麼都是這個少許那個少許的,說了一大堆也沒說明白。
周夫唯僅有的那點耐心徹底耗儘,憑直覺倒了點水進去,然後把電飯煲的蓋子蓋上,按下開關。
夏荷倚著門框,看得目瞪口呆:“你還會做飯啊?”
“當然不會。”他答的很快。
她的手就放在門框上,胳膊細細的一截,好像一掰就能斷掉。
周夫唯實在想不明白她這瘦小的身骨是怎麼做農活的。
一個普通的小感冒就能要去她的小半條命一樣。
夏荷歪著頭:“又不是生在農村的人都很健壯,做不了也得做啊,不然就餓死了。”
這話說出來,周夫唯這種城裡錦衣玉食長大的大少爺可能不懂。現在這個年代,怎麼可能會有餓死的人。
雖然這麼說誇張了點,但他們那,吃不上飯的人確實是存在的。
並且有很多。
夏荷她家這麼困難,也是多虧了她有個好賭的爸爸。
她說這話的語氣風輕雲淡,好像並不覺得有什麼。
周夫唯直起身子,就這麼看了她一會,莫名覺得有股說不清的煩躁湧將上來。
他胡亂抓了下額發,想著冰箱裡好像還剩很多新鮮的食材。
今天新鮮,可能明天就不新鮮了。
彆浪費。
他說。
於是夏荷看到他動作沒那麼熟練,但刀工很穩地給魚去鱗片。
“哇,還挺有天賦。”
周夫唯對於她的誇獎並不在意,表情都沒變一下。
興許是輸的藥水起作用了,她感覺身上沒那麼燙了,人也逐漸恢複了精神。
“你如果是第一次下廚的話,做到這個程度真的很厲害了。”
她這句讚美完全是發自肺腑的,畢竟她第一次自己下廚,連切土豆都不敢,更彆說是殺魚了。
雖然那個時候她才五歲。
夏荷好像那個馬屁精附身,嘴巴就沒停過。
“你如果考不上大學,你乾脆去新東方吧,我聽說那裡是專門學做飯的。”
“你這樣的,以後肯定能成為主廚。”
“誰要是和你結婚,那簡直是上輩子......”
她話說到一半,眼睜睜的看著周夫唯把那條隻刮了鱗片,還沒去除內臟的魚,整條倒進了油鍋裡。
“......造孽太多。”
夏荷默默把後半句補充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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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二十多分鐘後,夏荷看著桌上稠到和米飯沒什麼區彆的白粥,還有那盤已經看不出形狀的煎魚。
夏荷覺得自己已經從饑餓,迅速恢複到了半飽的狀態。
“我......”
她想找個借口離開這個地方。
周夫唯剛做完飯,身上都是油煙味,也多虧了那條直接扔進油鍋裡的魚,導致熱油亂濺。
他的衣服上也弄上了不少油點子。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她總覺得他胳膊上或許也被熱油給濺傷了。
周夫唯半垂著眼,眸色發沉,喜怒不辨的。
看上去好像沒什麼情緒。
但夏荷有種很強烈的直覺,那就是如果她現在敢放下筷子從這兒離開。
她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而且她也沒想走,畢竟這是周夫唯親手做的。
先不論味道,心意是最重要的。
夏荷還挺感動:“謝謝你。”
周夫唯先是抬了下眼,神色變得有些不太自然,抬手摸了摸後頸。語氣故作無謂:“謝什麼。”
她拿起筷子:“謝謝你今天照顧我呀,上一次生病有人照顧,還是好多年前了。”
周夫唯看著她:“你奶奶不管你?”
“管啊,但是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我生病不敢讓她知道,怕她擔心。”
周夫唯不理解她這種莫名其妙的擔心到底從何而來:“你生個病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還怕你奶奶擔心。是你奶奶的情緒重要還是你的命重要?”
“怎麼講呢。”夏荷其實也很少講這些,“我奶奶是殘疾人。她看不見。”
頭頂的水晶吊燈是當初周夫唯爸媽結婚,他媽特地去選的。
光是一個燈就六位數。
除了照明,也沒其他的作用。不見得比普通的燈要亮。
周夫唯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如果非要用一個字形容的話,那就是亂。
亂到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其實很討厭夏荷那張對什麼都看得很開的笑臉,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苦難能困住她。
她永遠都會朝上走,朝有光的地方走。
不正常。
好像把自己困在了隻有樂觀的殼子裡。
夏荷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很快就從剛才的情緒中走出來了。
她握著筷子,好幾次深呼吸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沒關係,隻是一條魚而已,再難吃又能難吃到哪裡去。
於是她在周夫唯的注視下夾了塊灰中帶白的魚肉。
紅色的血水好像都沒煮開。
她閉上眼,吃下去。
那種又腥又酸又苦,好幾種味道在她的味蕾迸開。
她沒敢嚼,直接咽下去。
忍了忍,最後還是沒忍住,乾嘔了一聲。
周夫唯:“......”
大約是覺得自己這樣的做法對於辛苦做飯的周夫唯來說,應該還挺傷自尊的,於是她特意補充了一句:“如果不難吃的話,其實還挺好吃的。”
周夫唯:“......”
夏荷的手機連著響了好幾聲,她沒設置鎖屏密碼,消息就這麼一條又一條的彈出來。
全部來自於同一個人。
周夫唯聽到聲音後,眼神下意識的往那邊看。
具體的內容他倒是沒看到,就看到了那個備注。
熊漪。
他下巴一抬:“你還加熊漪微信了?”
夏荷剛喝完一大口水,點了點頭:“上次補課的時候加的。”
周夫唯臉色平靜:“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也沒什麼什麼,就是閒聊。”
“你以後離他遠點。”
夏荷茫然抬頭:“啊,為什麼?”
為什麼?還能為什麼?
“他腦子不好,你彆被他傳染了。”
夏荷仔細回想了一下,覺得熊漪這人確實腦子不大好,並且話很多。
但除了這些好像也沒什麼了,而且他很好學,雖然一道初中生都會做的題,他已經連續問了她三天。
“我覺得他還挺好的。”
周夫唯眼神逐漸從平淡轉為陰冷。
沒有一點過渡。
他點了點頭,聲音卻是平靜的,“他挺好是吧。那以後生病了找他,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