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久了吧,那個時候她剛來他家,窮到全身上下湊不出一百塊錢。
連用來裝行李的都是一個破舊的尿素袋。
但她對這種小玩意兒好像格外情有獨鐘,也不知道上哪買的這些劣質的陶藝娃娃。
燒製的簡陋不說,連上色都挺粗糙。
早知道之前給她準備禮物的時候,就應該去找個陶藝店親手給她做一個。
在周夫唯思考這些的時候,夏荷已經告知奶奶她這次回來的目的。
奶奶沉默好久,整個人有種大夢難醒的怔愣。
她最近這些年一直都在擔心夏荷的婚姻大事。甚至前些日子還專門托村子裡那個媒婆替她留心一下。
媒婆說女孩子書讀的太大,會不好找婆家。
奶奶因為這個還發愁了好幾晚。
昨天媒婆倒是來過家裡一趟,說物色到一個不錯的,長得挺好,個子也高,穿鞋能有一米八了。
家裡在鎮上做生意,賣家具,市裡剛買了房。條件很好,想和他相親的女生也不少。
但他看了夏荷的照片以後,一眼就看中了她。
那照片還是夏荷去臨城之前在鎮上花了兩塊錢拍的一張證件照。
那個時候剛剪完頭發,發型有點愣,呆呆看著鏡頭。
身上的鈍感很重,處於一種禦姐和稚氣未脫的青澀之間門。
奶奶這會也忘了這茬,滿心都在歡喜。
她對周夫唯印象很好,除了擔心兩家的家境懸殊太大,再又就是怕他媽媽會多想。
畢竟當初她讚助夏荷是出於善心,包括後來把她接去臨城家中也是。
他媽媽會不會覺得,夏荷是彆有所圖,故意接近他?
“奶奶,是我對小荷花另有所圖,是我故意接近的她。”
周夫唯的心思是細膩的。在夏荷去房間門裡拿茶葉時,周夫唯低緩輕柔的聲音,打消了奶奶的顧慮。
先動心的人是他,處心積慮謀劃一切的,也是他。
奶奶對周夫唯的印象再好,但總免不了擔心城裡的有錢人會瞧不上她們,擔心房子太破,唯恐怠慢了客人。
可他好像住的很習慣,每天一把梯子爬上爬下的,又是修窗戶,又是補屋頂。
奶奶笑容積攢了滿臉,皺紋仿佛溝渠一般,用和藹與慈祥將其填滿:“好孩子,你上次修的屋頂,現在都沒壞。以前花錢找的工匠,修了沒幾個月就得繼續修。”
周夫唯抬眸往房梁那看了一眼,比起上次過來,這個房子更加牢固了。
夏荷應該是想過要重新修繕一下的,但房子實在過於老舊,隻能不斷縫縫補補。
“可小荷花不覺得我好,她還喜歡凶人。”
仗著長輩的寵愛,就開始恃寵而驕的周夫唯,此時充當起弱勢角色。
於是那天吃飯,夏荷被奶奶訓了一頓。
讓她彆耍脾氣,對小唯好一點。
“他年紀小,你是姐姐,你得讓著他。”
夏荷連自己為什麼被凶都不知道,隻能一味地點頭。
她去看周夫唯,眼神帶著無聲質問。她不過是去房間門拿了些茶葉,怎麼一出來就挨罵。
周夫唯剝著雞蛋殼,剝一半留一半,白嫩嫩的雞蛋被蛋殼包裹。
他似乎心情不錯,咬了一口。
臉上分明帶著笑意,但語氣又無辜的很:“姐姐怎麼還衝我翻白眼?”
奶奶一聽這話,抬手就去打夏荷:“剛剛才和你說完!”
夏荷吃痛,往一旁躲:“我沒白眼,我就是問他發生什麼了。”
周夫唯單手撐著臉,被咬了一口的雞蛋被放回盤中,他一副閒散看戲姿態,百無聊賴看著麵前這一幕。
還不忘“善解人意”的幫著夏荷去解釋:“嗯,是我騙人,我在撒謊,姐姐什麼都沒說。”
奶奶打的更凶了:“你彆以為我看不見就可以隨便欺負人,小唯大老遠陪你過來,半點怨言都沒有,你還不好好待人家。”
那頓飯吃的很艱難,夏荷完全是在奶奶的訓導之下吃完的。
晚上睡覺,周夫唯被安排在她的房間門。
夏荷洗完澡出來,周夫唯剛在外麵打完電話。
夏荷看見了:“工作上的事?”
周夫唯點點頭,看見她有點發紅的手臂。
“打疼了吧。”
夏荷沉默了會:“還不是你害的,你現在少來假惺惺關心我。”
“沒,你可能誤會了。”周夫唯隨口解釋,“我是在幸災樂禍。”
夏荷語氣酸溜溜的:“你才來幾天,奶奶就變成你的奶奶了。”
山裡的夜景很好,星星如同一張大網綴在空中,而他們則是這張網下的魚兒。
“明天帶我去山下轉轉吧。”周夫唯說。
夏荷點頭:“想近距離感受下鄉土人情?”
“我沒這個閒心。”
才八點,村子裡的燈就全關了,安靜到隻剩田間門的蛙叫蟲鳴聲。
月光柔和,均勻鋪灑著整座大山。
周夫唯看著貼滿一整麵牆的獎狀:“隻有看到這些東西,我的腦海裡才能浮現出一個完整的,我沒見過的夏荷。”
他們認識的還是太晚了。
如果可以的話,周夫唯希望能在自己出生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天。
就認識她。
但是顯然不可能。
所以他要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想象力,重新認識她一遍。
在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去認識她。
他不要隻愛十八歲之後的夏荷,他要從她降生在這個世界的第一秒開始,就去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