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花了兩分鐘在車站等乘客,到這裡也隻用了一分鐘。
隻用了一分鐘就從車站開到了第一站。
放在現實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這是在副本中,所以隻剩下一個可能了。
那就是路程和時間被外力扭曲了。
如果是前者,那還好說。
如果是後者,當時間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流逝,且連機器都無法察覺到的時候……
這不會是件好事。
至少在這充滿殺機的副本裡,絕不會是件好事。
初七穩穩將車停下,乘客接二連三的上了車,似乎與昨日沒有任何區彆,她卻突然聞到了股燒紙的味道。
燒紙味雖然也算一種煙味,但與車上的煙味又截然不同,不同到什麼程度呢?
隨便來一個嗅覺正常的人都能區分出來。
很快,初七就明白這股詭異的煙味是從何而來了。
——饒是初七再目不斜視,餘光也能看到,她左手邊的窗戶外,多了一盆燃燒的火盆。
閃爍的路燈下,藍色的火焰瘋狂躍動,相互撕扯著,偶爾有一兩片碎紙被風吹出火盆。
定睛一看,竟是片片紙元寶紙銅板。
是祭祀,初七確定。
柳湖公園往前是一條十字路口,那火盆便明晃晃放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就好像在祭奠著誰。
煙霧漸漸彌漫開,縈繞著眼前的路口,久久不散。
喉嚨被煙熏的難受,初七揮手散了散煙味,她記著胖子的話,等乘客都上了車,就馬不停蹄地趕完下一個目的地。
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願多停。
“叮鐺。”
“咚咚咚”
“咚咚咚”
是敲擊玻璃的聲音,初七沒想搭理,但身後卻有乘客也聽到了:
“誰啊!一直在敲玻璃煩不煩!”
“……”
“咚咚咚——”
“咚咚咚——”
可惜,沒有“人”搭理他。
反而敲得更起勁了。
“咚咚咚!”
“咚咚咚!”
終於其他乘客也受不了了,加入聲討大軍。
“敲什麼敲啊!”
“還敲!閒的沒事乾,回家敲去!”
“……靠,什麼東西……”
初七:“……”
她沒有說話,因為此時此刻,敲響窗戶的“東西”正停留在她前麵的玻璃上:
最先出現的是雙稚嫩的手。
但這雙手卻沒有孩童應有的肉感,而是隻剩下了皮和骨,仿佛是從黑夜裡自然生長而出,在霧中舒展著,顫抖著,抓到了這輛闖進自己領域的公交車。
骨瘦伶仃如蟾蜍腳蹼般的手緊貼著車身,黏膩的聲音與水聲響起。
它在爬,爬的很快。
然後停了下來……
接著,一顆慘白發青的腦袋,緩緩探出了半張臉!
濕粘的童發垂在腦後,眼眶裡沒有眼白,一睜眼一閉眼,黑黢黢的兩顆眼睛裡殷紅的眼淚緩緩流下,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疼般用力地將腦袋撞向玻璃。
“咚……咚咚……”
這隻鬼,隻是最低級的小鬼,空有與人類相似的外形,卻沒有自我意識,隻會憑本能粘著人類。
而這輛車上,隻有她一個【人】。
初七屏息凝神。
她絲毫不懷疑,如果此時的自己泄露出一絲一毫的人氣,便再也甩不掉這隻小鬼了。
一下,兩下,三下。
“咚、咚、咚……”
……
路況被霧氣籠罩,就好像永遠沒有儘頭。
雞皮疙瘩和涼意從頸後蔓延至指尖。
這種感覺不是人可以自由控製的,這是刻在生物基因深處對死亡本能的悲鳴。
手中粗糙的皮革製方向盤的觸感也變得有些粘膩冰冷,如同正在觸碰一具剛進入太平間的屍體,初七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驚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初七在下一站停靠,聲音才逐漸變小,消失,那顆腦袋也在神不知鬼不覺間沒了蹤跡。
唯有玻璃上留下的兩條血淋淋的印漬,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覺。
“啪啦!”
玻璃猝不及防裂開了一條蛛絲狀的深痕,本就經受了小鬼打擊的玻璃雪上加霜,讓人心陡然揪緊。
車裡的乘客卻恍若未覺,口中仍然叫罵著方才莫名其妙出現的怪響。
她重新踩下油門,看著身後吵吵鬨鬨的乘客,和過於空曠的地麵,忽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莫非,這些鬼並不知道自己是鬼?
初七鬆開油門。
“啪嗒嗒。”
她還來不及細想,思路便被一個女孩的投幣聲打斷,沉悶的煙味恰逢其時蓋過了剛剛縈繞不散的紙錢味。
“叮鐺。”
初七微微眯起被路燈刺得生疼的眼睛,眼前這個女孩,正是昨天在上岔新村上車的女孩。
同樣厚重的劉海,熟悉的校服,過於巧合的時機,反倒令初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但嗅覺是不會騙人的。
初七看了一眼頭上流轉的指示牌:
下一站——市圖書館。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女孩的腳下,發現還是沒有影子。
她特意記了昨天乘客上車的順序,今天上車的的確又是一波同樣的乘客,但女孩的出現,讓她有些混亂了。
難道這些鬼上車的順序並不固定?
空落落的感覺頓時從腳底升起,仿佛行走在鋼絲上,但初七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這次停留的時間略久,已經有乘客在不耐煩地催促,不能再在這裡滯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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