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在走神,錯過了偷聽電話內容的機會,也錯過了身旁人投過來的那道目光。
當車子將學校遠遠甩在後麵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發現是回家的方向就趕緊說,“我不回家。”
裴聞靳把方向盤往左打,“不回家?”
“嗯,不回,”唐遠扭頭看著車窗外快速倒退的城市邊邊角角,“明兒回。”
裴聞靳問道,“那少爺今晚想去哪裡?”
唐遠脫口而出,“我想去你家。”
“……”
臥槽,我怎麼就這麼說明晃晃的出來了?唐遠一臉的懷疑人生。
逼仄的車裡一片寂靜。
唐遠悄悄豎起了耳朵,半天也沒等來男人的反應,這太不合常理了,一般人聽到他那麼說,肯定都會問原因的,比如開玩笑的問“為什麼想去我家”“去我家乾什麼”,或者爽快的說“好啊”。
總該問一兩句吧,這麼一言不發是怎麼回事?
唐遠心裡跟貓抓了似的難受,他決定自己拿走主動權,“裴秘書,你不問我嗎?”
裴聞靳終於找到了能停車的地方,他把車停靠在一邊,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邊,黑色金屬打火機發出“叮”的一聲響後,竄出一簇橘黃的火苗,從他半闔的眼皮底下掠過,將那裡麵的深諳情緒照亮了,又在瞬息間消失。
“那麼請少爺告訴我,為什麼?”
唐遠咳了兩聲,一本正經的說,“是這樣子的,你跟我爸的那些下屬都不同,你給我的感覺太嚴謹了,我特想知道你在家裡是什麼樣的,還有你家裡的擺設,會不會跟辦公室一樣冰冷的沒一點兒人煙味,真的,裴秘書,你活出了我難以想象的樣子。”
裴聞靳的額角隱隱一抽,“少爺好奇心重。”
唐遠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謊,“我覺得還好啊。”
他把臉轉到男人那邊,伸手指指對方扣到頂的深灰色襯衫,說了句第一次見麵就想說的話,“在我認識的那些人裡麵,會把襯衫扣子扣那麼嚴實,顯得一絲不苟的,就你一個。”
裴聞靳神色平淡的說,“那隻是個人習慣。”
“我知道,”唐遠眨眨眼睛,“裴秘書,你從頭到腳都像是被安置在一個框框裡麵,會不會很悶?”
“習慣了。”裴聞靳深吸一口煙,“少爺,好奇心可以有,但是要適當。”
唐遠笑眯眯的說,“我適當著呢,很多事我都無所謂的。”
這話裡存在著暗示的成分,聰明人能聽得出來,身邊的男人是聰明人裡麵的佼佼者,不至於聽不出來吧?
車裡又靜了下來。
唐遠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車窗那裡敲點著,這人如果把他當老板的兒子,那即便心裡一百個不願意,也不會拒絕,確切來說是不能,除非不想要那麼好的飯碗了。
如果拒絕了,就說明對方不隻是把他當老板的兒子。
這麼一來,不論答案是哪個,對他來說,都不是壞事兒。
唐遠頗為感慨的砸了下嘴皮子,不得了,本來以為是死胡同,結果走到這一步才發現四通八達。
事實證明,甭管看不看得到方向,找不找得到目標,還是要走一走,站在原地是不行的。
片刻後,裴聞靳掐了煙啟動車子離開,沒同意,也沒拒絕。
唐遠一路上都沒說話,答案他知道了,他會達成所願,就是不知道男人心裡怎麼想的,當成私事還是公事?兩者的性質大不一樣。
人怎麼就這麼容易糾結上呢?
唐遠握拳敲敲頭,差不多行了,彆想這想那的,去了再說。
車停在一家餐廳外麵,裴聞靳下了車繞到另一邊去開車門,唐遠解開安全帶從車裡出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抬頭一看,是他家裡開的餐廳,自己常過來吃。
唐家涉及的領域太廣,到了他爸手裡,直接在那個基礎上擴大了幾倍,所以他時不時的總能遇到自家的產業。
裴聞靳來之前給經理打過電話,早在門口侯著了。
唐遠去了專屬的包間,屁||股還沒坐熱,他每次來都點的幾道菜就已經送了過來,配的是他喜歡的鮮榨果汁。
裴聞靳立在一旁,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唐遠拿起筷子又放回去,“裴秘書,你帶我來這兒吃飯,就是看著我吃?”
裴聞靳無動於衷。
唐遠抿著嘴巴抬抬下巴,不容拒絕道,“坐下陪我。”
沒有表情的時候,他的神態像極了他爸,一樣的霸道強勢,那是骨子裡帶出來的,也可以說是基因的奇妙之處。
大概是察覺到自己口氣不好,少爺脾氣要發作了,唐遠吸口氣,把一個打小就沒了娘,爹又忙於工作,顧不上自己的孤獨表現了出來,他孩子氣的蹙眉心,“一個人吃飯不香。”
裴聞靳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唐遠好像看到了男人眼裡的無奈。
裴聞靳在對麵坐下來,忽然問,“少爺,學校裡有沒有發生什麼事?”
唐遠說,“沒啊。”
發覺男人正在看著自己,他停下夾菜的動作抬起頭看去,某個瞬間,腦子裡冒出一個大膽且很美的念頭,對方希望自己說有事,貌似,可能,也許……還有鼓勵的意思?
於是他改了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