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裴聞靳還在跟張平張楊兄弟倆吃飯。
飯桌上基本都是張平一個人在調節氛圍,累的他夠嗆。
張平話多,人粗野懶散,沒個正形,張楊跟他相反,眉目比他俊秀許多,因為常年學舞蹈的原因,氣質很好,坐那兒不說話的時候,顯得清冷孤傲。
而裴聞靳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除了彙報工作,其他時候都是彆人說十句,他答一兩句,還不帶什麼情緒,存在感卻強的讓人無法忽略。
張楊在裴聞靳麵前特彆拘謹,這一點張平也看得出來,他覺得原因在與自己哥們總是麵無表情,不苟言笑,看著凶。
小孩子都喜歡溫柔親和,慈眉善目的長輩。
張平酒足飯飽腦子就進水了,嘴巴也開瓢了,提了比較敏感的話題,“楊楊,你跟唐家那小少爺處的怎麼樣?”
張楊咽下嘴裡的食物,“我跟他接觸的不多。”
“都是一個班的,接觸的時候還能少得了?”張平滿嘴酒氣,“跟人好好處處。”
張楊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厭惡,“算了吧。”
“為什麼?”
左側突然響起低沉的聲音,張楊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他看向男人沒有情緒的側臉,撞上對方投來的探究目光,這才相信那一瞬間自己沒聽錯。
知道那位少爺是男人老板的兒子,就算厭煩肯定也會做好表麵功夫,張楊斟酌了會兒,說出四個字,“圈子不同。”
裴聞靳沒再說什麼,他拉開椅子起身離開了包廂。
張楊放下筷子,“裴大哥要一直在唐氏待下去嗎?”
“應該吧,”張平刷著手機,“唐氏給的待遇是其他公司給不起的,老裴沒什麼事兒不會放棄那個金飯碗。”
張楊說,“我看裴大哥壓力很大的樣子。”
“拿那麼高的薪水,工作量是小不了的。”張平笑著說,“你看你哥,一個月才多少點錢,都不夠你裴大哥的零頭,還不是每個禮拜一二三晚上加班到九點,外加周六全天,一堆堆的破事兒。”
張楊的臉上閃過一絲輕蔑,嘴上卻說,“哥,放假我就找兼職,這樣我的生活費……”
張平擺了下手阻止他說下去,“親兄弟說這個乾什麼,你是我弟,我還能不管你?不用你找兼職,哥工作好些年了,積蓄夠你花銷,你有那個時間就多練舞。”
“好好學著吧,你條件好,以後可以進娛樂圈,或者是當舞蹈家,老師也不錯,總歸比你哥有前途。”
聞言,張楊嗯了聲,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亮。
張楊在走廊上看到了男人,他的嘴邊銜著一根煙,還沒點燃。
下一刻,張楊就走過去,與此同時手也從口袋裡拿出來,指間捏著一個黑色打火機,他按動打火機,將一簇火苗送到男人的煙卷前。
裴聞靳低頭,深黑的眼裡不見波動。
張楊屏住呼吸,儘力表現自然,幾秒後,有煙草被火苗燃燒的味道撲進他的鼻子裡麵,他舉著打火機的手從僵硬變得放鬆。
這打火機是張楊用攢下來的壓歲錢買的,準備找個機會送給男人,買到手裡有一年了也沒送出去。
張楊把玩著打火機,“裴大哥,可以給我一根煙嗎?”
裴聞靳給了他一根。
張楊點燃吸一口,再用口鼻噴出煙霧,他的姿態嫻熟,旁邊的人卻不覺得好奇,一個字都沒問,包括他為什麼會揣著打火機。
到底還是不上心。
好在這人對誰都是一個樣子。
張楊垂著眼皮看煙霧在指間繚繞,“裴大哥,你平時跟唐少說得上話嗎?”
這話成功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張楊苦笑,“考進學校的時候,他雙第一,我雙第二,學校裡不知道怎麼傳出了謠言,說他是靠家裡的關係改的分數,其實我才是第一,他可能以為造謠的人是我,就對我有敵意,看不慣我,其實那真的跟我無關,我什麼都不知道。”
裴聞靳不動聲色的眯了下眼睛。
“我跟唐少不同,經過多年的努力才考上了大學,很不容易,隻想接下來在學校裡認真完成學業,我玩不起,裴大哥你要是能跟他說得上話,可不可以幫我跟他說說,我……”
張楊還沒說完,男人就從他麵前過去,腳步不停的消失在了拐角,他臉上的表情從愕然變成失落,又漸漸變成扭曲的愛戀.
九點剛過,唐遠在陽台壓腿吹風,他聽到對麵傳來開門聲,扭頭一看發現張楊回來了,手裡提著一袋子零食。
“給你們吃的。”
“這麼仗義,張楊,有什麼好事兒嗎?”
“我看八成是談戀愛了吧。”
唐遠聽到談笑聲就靠近門口,伸頭看見張楊坐在自己床鋪那裡拖鞋,唇角牽出一個清晰的弧度,不是冷笑嘲笑,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真的不得了,新鮮得很,難怪他的室友會吃驚。
真戀愛了?
唐遠咂了下嘴巴,他就像羨慕每一對情侶一樣羨慕張楊。
——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那一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可遇不可求。
唐遠回到陽台繼續壓腿,無聊的逛了逛校內,在一堆申請加他好友的名單裡麵看到了李月,他點進去確認了一下,還真不是同名同姓。
總感覺那女的要搞事情。
唐遠一想到這裡就來氣,老唐同誌的風流債怎麼就那麼多呢,他早晚得為此沾一身腥。
唐董事長的電話來的很不湊巧,隔著太平洋也能感覺到兒子在生氣,他試探的問,“兒子,我犯錯了?”
“原來犯的。”唐遠語氣很衝的說,“給我打電話乾嘛?”
唐寅問前一個問題,“原來犯的哪個錯?”
“就那個李月,”唐遠說,“我剛開學沒幾天就在學校裡撞見她了,當時她裝作不認識我,前幾天又加我校內,不知道想乾什麼。”
“那時候她家裡不是說要把她送出國嗎?怎麼沒送?”
唐寅坐在辦公桌前,半天想起來李月是誰,他一副驚訝的口吻,“她跟你一個學校?”
敢情基本資料都沒調查過?唐遠倒抽一口涼氣,真他媽服了,“那麼無所謂,你也敢跟人睡?”
唐寅老|流||氓|般滿口誇讚,“不錯啊兒子,聽著還挺押韻的。”
唐遠,“……”
“當初個人資料肯定是有的,隻不過我腦容量有限,記不住,李月的事我回頭讓裴秘書查一下,”唐寅的語氣放緩,有點兒慈祥的感覺,“爸手上忙完了,打算一會去給你買禮物,想要什麼?”
唐遠無精打采的站在陽台看學校的夜景,“沒什麼想要的。”
唐寅哄道,“乖,給點兒麵子。”
唐遠說,“真沒有。”
“……”
唐寅要扳回點兒麵子,“兒子,你沒什麼想要的,知道這說明什麼嗎?”
唐遠太熟悉他爸的套路了,他這麼多年沒少拍馬屁,拍多了張口就來,“說明我什麼都有了,這都是因為我有一個偉大的爸爸。”
唐寅搔搔下巴上長出來的胡渣,哼笑,“僅僅是偉大?”
“那必須不止,”唐遠歎息,“還很風流倜儻,很能乾,很了不起,是我的偶像。”隻限於工作。
唐寅滿意的笑了起來,結果嗆著了。
唐遠聽到電話那頭的咳嗽聲,臉色微變,氣憤的直呼其名,“唐寅,你昨晚不會是熬通宵了吧?”
“沒大沒小的。”唐寅也沒見真的動怒,他掩嘴蓋住一個哈欠,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爸明天上午到家,明晚在家裡睡,你回來一趟,咱父子倆談談心。”
話音剛落就掛了電話,符合老唐同誌利落的作風,唐遠想到了林大美人,一樣的作風,也不知道她跟那個混血帥哥還有沒有後續。
陳雙喜從食堂給唐遠打包了一份雞蛋麵回來。
唐遠撈完最後一根麵條,發誓自己一定要減肥,就從明天開始,這麼想的,他也這麼說了。
宿舍裡另外倆人不在,除了唐遠,就是陳雙喜,作為唯一的聽眾,他猶豫再三,很小聲的說,“唐少,減肥是不能吃巧克力的。”
唐遠的眼睛一瞪。
陳雙喜縮了縮脖子,不敢吱聲,他聽到爬床的聲音,下意識抬頭看去,接著就是幾盒巧克力被兩隻細長的手塞到了他手裡,都是他沒見過的牌子。
“唐,唐少……”
“你喜歡吃就吃,不喜歡吃就送人吧,我給你的都是沒拆過包裝的,可以送出去。”
陳雙喜受寵若驚的彎著腰背,連聲說了好幾個“謝謝”。
快十一點的時候,早早就睡了的唐遠迷迷糊糊聽到手機響了,他摸著按了接聽鍵,“喂?”
那頭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很陌生,帶著點兒遲疑,夾在了嘈雜的背景樂裡麵,“請問你是……是少爺嗎?”
唐遠黏到一塊兒的眼皮分開,他看看來電顯示,眼睛一下子就睜大了,“你好請問你是哪位?手機的主人怎麼了?”
聽完那頭的年輕人所說,唐遠快速換掉睡衣,抓著欄杆從上鋪跳下來,穿著拖鞋就往門口跑。
宿舍三人都被他的動靜給整懵了。
正在做英語習題的陳雙喜探頭問,“唐少,出什麼事了?”
“明天上午幫我請個假。”
唐遠說完就開門衝出了宿舍,不等三人反應過來,他又衝回宿舍,拿了皮夾跟背包跑出去,快的像一陣風。
陳雙喜嘀咕,“明天上午沒課啊。”
半個多小時後,唐遠出現在燈紅酒綠的酒吧裡,麵前是斜躺在沙發上,看起來不省人事的男人,他抓起額頭被汗水打濕的發絲喘口氣,克製住想罵人的衝動。
“怎麼喝成這樣了啊?”
給唐遠打電話的年輕人長得很秀氣,像個女孩子,他眨巴著亮晶晶的大眼睛解釋說,“大叔喝多了,我沒辦法才拿了他的手機,通話記錄第一個是你的號碼,我就撥了過去。”
唐遠察覺對方盯著自己看,他輕挑眉毛,“我臉上有花?”
這一下子,本就極為精致的眼角眉梢有種說不出的風情,令人驚豔。
年輕人自言自語,“難怪我變著法子的|引||誘|大叔帶我去酒店,他都不搭理我。”原來有更好的。
唐遠聽不清說的什麼,他彎腰拉拉男人的大手,被“啪”地一下揮開了,力道很大,直接把他的手拍紅了。
發現陌生的哥們還在旁邊,也不知道好奇什麼,唐遠對他微笑,“謝謝你給我打電話。”
年輕人識趣的離開,完了又退後兩步,問,“小弟弟,你跟大叔,你們是什麼關係?我看他備注的是少爺,你是他主子嗎?”
唐遠笑而不語。
年輕人在他的笑裡尷尬的走了。
唐遠湊近些,聞到了男人呼出的氣息裡混雜的酒精跟煙味,他惡意的笑,“你說我是不是你的主子?”
裴聞靳的眉間擰出了一個“川”字,深刻的讓人見了,忍不住想用手去一寸寸撫平。
唐遠第二次去拽男人,還是被揮開了,他動了怒,在低音炮的轟鳴裡扯開嗓子大聲喊,“裴聞靳,你看清楚我是誰!”
依舊沒有反應。
但是唐遠第三次去拽的時候,沒有被揮開。
唐遠拿起男人扯下來的領帶塞進背包裡,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東西落下,就把他的一條胳膊拉起來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麵,咬牙將他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操,真沉!
不誇張的說,唐遠用了吃||奶||的勁兒才將男人從酒吧撈回公寓,癱坐在木地板上的時候,他兩條腿都在打顫。
不是亢奮,是累的。
煙抽的那麼凶,還醉酒,問兩次都說沒事,到底怎麼了?
越想越煩,唐遠踢了倒在地板上的男人一腳,沒得到半點回應。
唐遠抓抓頭,明兒老唐同誌就回來了,帶回新的項目,公司肯定會進入一段繁忙無比的階段,很有可能持續到明年上半年。
就算短時間內不忙,有老唐同誌在,他也不能隨便跟那個男人見麵了。
沒想到今晚出了這檔子事。
看來老天爺還是挺喜歡他的,費心給他安排了這一出。
客廳裡靜悄悄的,頭頂明亮的燈光照在地板上的一大一小身上,添了幾分難言的溫馨。
唐遠爬到男人身邊,看了眼他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平整的大手,忍不住做了一個想做的事情。
——湊近虛虛的用鼻尖抵著,聞他手指間淡淡的煙草味道。
唐遠直起身盤著腿,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男人歪在自己腿邊的腦袋,他抿著嘴唇,臉上的表情沒多大變化,內心正在上演一部宮鬥劇,不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