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趴下去我就要死了,裴聞靳按住少年的肩膀,將他從自己身上拎到一邊。
唐遠還沒抱夠,他正要發脾氣,瞥見了什麼頓時就沒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唐遠才茫然的開口,“裴聞靳,你看啊,你現在突然親我,突然說你喝酒都不會醉,突然說你喜歡我,真的就跟歌詞裡唱的那樣沒有一絲絲防備,我感覺像是在做夢,夢中夢。”
他做過,真正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空虛跟失落,很不好受。
裴聞靳忽然說,“我也做過。”
唐遠呆呆的看著他。
裴聞靳將襯衫袖扣解開,把袖子折上去幾寸,露出健壯的麥色小臂,“你對我的認知存在很大的誤解,我是個普通男人。”
唐遠翻白眼,那還不是你把|麵||具|戴的太嚴實了,我使勁往裡瞅,都瞅不到一點東西。
“不對,”唐遠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那部分,“那張楊呢?”
裴聞靳抬眉,“沒有張楊。”
唐遠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說明白點。”
“儘可能的說到最明白,大叔,你知道的,但凡是跟你有關的事,我的智商都跑到線下去了,我也沒辦法。”
“……”
裴聞靳這段時間染上的煙癮犯了,口袋裡沒有煙,他隻好把少年抱在懷裡,以此來壓製煙癮。
壓製的差不多了,裴聞靳才緩緩開口,將事情的原委說給少年聽。
唐遠聽完以後心裡從波浪狀闊到風平浪靜,再到五味陳雜,曆經了三次情緒變化,他想,如果所有的事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會給這個男人發個獎。
——最佳局王。
但所有的事全跟他有關係,密切相關,他就不想發獎了,就想抽人。
“總結起來,就是你不信任我的感情,認為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孩的感情不叫感情,叫三分鐘熱度,玩兒。”
裴聞靳的眉頭打結,語氣倒是平靜沉著,“你的總結我不認可。”
“不認可也是事實,”唐遠繃著臉,麵無表情的說,“你下去,我要一個人靜靜。”
裴聞靳看著他,眼裡儘是無奈跟寵溺。
唐遠抓住僅存的小半邊理智防護牆吼,“你下不下去?”
“好,”裴聞靳說,“我下去。”
車門打開又拉上,隻是這麼個動作,車裡的溫度就降下去一大截,唐遠臥倒在後座,蜷縮著手腳整理頭緒。
太長太複雜了,每一個環節都不在唐遠的預料之中。
藝術果然來源於生活。
這些個戲碼在漫畫跟電視裡都不常見,得慢慢找慢慢湊,才能湊齊。
多厲害啊,一個個的,都是影帝的料。
唐遠心想,我怎麼以前就沒發現自己活的這麼天真呢?
不知過了多久,唐遠忽地從後座跳起來,頭撞到車頂,疼得他蹲下來用手抱頭齜牙咧嘴,眼前竄出一堆的星星。
就他的情緒起伏情況跟自製力,車裡的活動範圍根本不夠,他應該下去才是。
唐遠揉著頭上撞疼的地方,自我唾棄,瞧瞧你,扭捏個什麼勁兒啊?
甭管過程是個什麼樣,最後的最後,就是你喜歡的人其實也喜歡你,這不,挺簡單的事,就彆複雜化了。
得了這麼大的幸運還矯情,老天爺搞不好會收回去的。
唐遠一番說服完就把車門打開,“誒,如果不是因為今天的事,你還要什麼時候才跟我攤牌?”
背對著他的男人說,“再等等。”
“首先,雖然我不知道你拿了什麼東西跟我爸談判,但我爸能發那麼大火,說明東西很重要,你也相當牛掰,敢跟他對著乾,其次,你知道我的秘密,兩個,一個是我的性向,另一個是我對你的心思,”唐遠納悶了,“你手裡攥了三張王牌,還沒有穩贏的勝算?”
“再說了,今天之前你有顧慮我能理解,今天你不是已經從張楊手裡拿回把柄了嗎?我就想知道,你還在等什麼?等春暖花來?”
裴聞靳的額角鼓|動,“我想等身體好了跟你攤牌。”
唐遠一臉迷茫,“你身體好不好,跟攤不攤牌有直接關係?”
裴聞靳垂眼看他。
唐遠的視野裡,男人的眉骨英氣,給人的感覺是|禁||欲|隱忍,可是他看過來的眼神卻又透著一股子|色|||氣|,無敵了都。
好半響,唐遠從車裡下來,站到男人麵前,給他把敞開的襯衫扣子一顆顆扣上去,“其實吧,我們也沒必要打打殺殺,可以慢慢來的,掏掏心窩子,說說話。”
裴聞靳已經忍了很多個白天黑夜,就像是在沙漠裡行走的人看到了水源,會發瘋,他歎道,“我沒有辦法對你溫柔。”
唐遠咕噥,“不溫柔就不溫柔唄,我也不是紙糊的,誰怕誰啊。”
“我怕你,”裴聞靳在他耳邊低笑,“我會死你手上。”
唐遠立刻跑回了車裡,這次是前麵的駕駛座,他得把車開走,這麼停在車裡,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兒。
裴聞靳坐進副駕駛座,唇邊的弧度一直沒收,眼角眉梢的嚴苛冷漠全沒了,蘊著清晰的愉悅之意,看得出來他是真的高興。
唐遠不看他,眼睛直視前方,好像他是一隻能把人心魂吸走的大妖,“我爸那邊我來搞定。”
“凶猛的老虎上了年紀,爪牙沒年輕時候那麼鋒利,性子也溫和多了,越是在乎的人跟事,就越會去妥協,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給男人拒絕的機會,唐遠一股腦的說,“我爸之所以阻攔反對,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認為我喜歡你,是新鮮跟好奇組合起來的一種感覺,不是過一輩子的喜歡,頂多撐個半年,明年就不喜歡了,隻要我想辦法從他那裡拿到一個機會,證明給他看我是認真的要跟你好下去,他就會慢慢去認清現實。”
“這個法子不能是苦肉計跟煽情戲碼,他不吃那一套,得是激將法。”
這會兒唐遠不是先前那個麵紅耳赤,手足無措,被戀愛衝昏頭的小孩,他的條理清晰,頭頭是道。
“我初中就在我爸麵前出櫃了,最艱難最可怕的時候已經挺了過去,這幾年下來,他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挺強的,抵觸也沒你想的那麼大,況且我覺得以你的優秀程度,完全可以讓他認你做兒媳,隻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兒。”
裴聞靳揉了揉眉心,“聽起來有幾分道理。”
“那是,”唐遠的嘴角上揚,尾巴翹了起來,“你早點跟我攤牌,現在我倆孩子都有了。”
他後知後覺,囧著臉說,“就是一比喻。”
裴聞靳無奈的搖搖頭,有這麼個年輕又驕傲,還有些少爺脾氣的小愛人,往後的日子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早不了的,唐遠心裡很清楚,這個男人拿到的那幾張牌缺一樣都不行。
話說的輕鬆,事實一點都不輕鬆,等他跟他爸也把底牌攤出來,等死吧就。
唐遠被|咬|||破|的舌|尖抵了抵牙齒,那點兒疼讓他一陣一陣的發顫,這個男人也喜歡自己,帶給他的勇氣跟希望足夠讓他去麵對他爸的怒火。
反正他要攥緊了好不容易得來的這條褲子,死活都不給彆人穿。
唐遠腦子裡某根神經興奮的蹦跳了起來,“我帶了身份證,我們去酒店吧。”
話落,他自個愣住了。
因為他想起了從宋朝家出來那會兒,對方跟自己說的那番話。
現在回想起來才豁然開朗,原來也是個知情的。
難怪老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看他,都把自己迷成一團霧了。
唐遠心裡犯起嘀咕,就是不知道宋朝是怎麼看出來的,可能是他說夢話,在夢裡喊了這個男人的名字。
身旁的副駕駛座上一直沒響聲,他瞄一眼,“你怎麼半天都不支聲?去不去酒店啊?”
裴聞靳微微闔著眼簾,“回家。”
唐遠不死心的問他,“真不去酒店?”
裴聞靳攏著眉峰,“開你的車。”
唐遠瞥瞥男人,嘴角抽了抽,臉繃那麼緊乾什麼,整的我跟強搶了良家婦女似的。
他眼珠子一轉,搞事情的說,“回我家還是你家啊?要是回我家,前麵路口就要右轉了。”
裴聞靳反問,“你想回你家還是我家?”
什麼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就是,唐遠咬咬牙,“我想去酒店。”
裴聞靳說,“酒店裡臟。”
這話直接就把唐遠腳邊的皮球戳癟了。
唐遠前言不搭後語,“那什麼,我今天穿的外套顏色不適合我,藍的有點兒豔,我不是很喜歡,給你吧,你再給我買件新的。”
裴聞靳的麵頰微熱,不自在的咳嗽兩聲,“好。”
唐遠哼哼,你不也有害羞的時候。
車裡的氣氛很安靜。
唐遠沒在下一個路口右打方向盤,直著往前開了,車子慢悠悠的在霓虹燈下行駛,右手邊的男人閉著眼睛,像是睡了,又像是沒有。
在那兒不知道打著什麼小算盤呢。
“我先喜歡上你的,”唐遠趁著等紅燈的時候把下巴抵在方向盤上麵,眼睛望著車窗外迷離而朦朧的夜色,“都說先喜歡上的那個人以後一定會輸,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身旁響起聲音,“假的,你沒輸,你贏了。”
唐遠緩緩扭頭,身旁的男人還是閉著眼睛,仿佛剛才他的聽覺出現了問題,聽錯了,然而兩秒後他又聽見了聲音。
“你隻是喜歡,”
裴聞靳撩起眼皮,看向少年的目光炙熱深刻,他說,“我不是。”
唐遠一下子沒聽明白,紅燈亮了,他開車穿過馬路,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光,連忙在路邊一個急刹車,呼吸急促的對男人說,“你可不可以用我的名字呼喚我?”
裴聞靳順了他的意,“唐遠。”
唐遠的靈魂在瘋狂的叫囂著,他定定的看著男人,聲音裡帶著期待跟哀求,“小名兒也來一個好不好?”
裴聞靳的嗓音低柔,“小遠。”
唐遠聽得真真的,今晚一次次得償所願,夢裡都沒這麼幸福,他的臉上露出似哭非哭的激動表情,眼睛裡像是有一層水霧,透亮的讓人驚豔。
裴聞靳剛緩和一些的心臟又劇烈跳動了起來。
唐遠吸吸鼻子,鄭重其事的說,“裴先生,那我以後就是你男朋友了。”
這話說的……
裴聞靳抬手撥了撥少年的劉海,縱容的說,“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