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呢!”唐遠氣急敗壞的開罵,“我他媽都聽見你按打火機的聲音了!”
裴聞靳把手裡的針線跟睡衣全扔到沙發上,靠著椅背捏了捏鼻根,“我在給你縫睡衣,剛才按打火機是為了燒線頭。”
唐遠腦袋當機了足足有三分鐘,舌頭打結,“你縫,縫,縫……”
裴聞靳體貼的接他後麵,“睡衣。”
唐遠深呼吸,把舌頭上的結給解開了,這回說話順暢了起來,“能耐啊你,縫縫補補的活兒都掌握了,你跟我說說,我那睡衣怎麼就破了?你生著病呢,還有那閒情雅致啃它玩?”
裴聞靳語氣平淡的說,“臟的厲害,洗的時候搓壞了。”
“……”
操,那麼個不要臉的事,被你用那種丁點情緒不帶的語氣說出來,還有什麼是你辦不到的?
唐遠艱難的把眼前浮現出來的畫麵通通抹掉,想象力太豐富有時候能要人命,他咕嚕吞一口唾沫,欠抽的笑,“哪件睡衣啊,我得收藏起來,藏一輩子,老了拿出來回味回味。”
裴聞靳,“掛了。”
“掛了?”唐遠很不高興,“我還沒跟你聊好呢,我們再聊會,幾分鐘也行。”
裴聞靳說了什麼,唐遠的手一抖,及時收緊力道握住手機,才沒有讓它摔了個|狗||吃||屎|,他呼哧呼哧喘氣,“不準找我那褲子,我說了的。”
“我難受。”很可憐的樣子。
唐遠心裡一軟,就要說拿去吧,隨便你怎麼整,話到嘴邊打了個彎,他狠狠心,霸道的說,“難受也不行,忍著。”
“忍可以,”裴聞靳的聲音低沉緩慢,聽起來格外的沙啞,充滿了|蠱||惑|的力量,“我有什麼好處?”
唐遠脫口而出,“回去給你親。”
“成交。”
話音剛落就掛了,唐遠目瞪口呆,上當了,我上當了。
他在灌木叢後麵咬牙切齒,麵紅耳赤,恨不得現在就按上一對兒翅膀飛回去,指著男人的鼻子罵他奸詐。
冷風在唐遠滾燙的臉上吹了會兒,熱度慢慢將了下去,臉色也恢複如常。
馮玉見到唐遠回來就問,“你是不是戀愛了啊?”
唐遠心裡一陣臥槽,看來真的很明顯了,自己一定要收一收。
馮玉看他不說話,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真的,“是你想要的那種,唔,就是長的比你高比你強壯,年紀比你大,比你成熟,閱曆豐富的那一款?”
唐遠索性承認,“嗯。”
馮玉把西裝外套還給唐遠,抱著胳膊抖了抖,“那她年輕時候是打拳的嗎?運動員?還是……模特?”
唐遠懵逼幾秒,咳了聲說,“坐辦公室的。”
馮玉看看唐遠,快一八零了,從小就開始跳舞,身子頎長挺拔,很好看,找的女朋友竟然比他還要高還要壯,還是個坐辦公室的,那看來是遺傳的人高馬大,身強體壯。
“她打你了怎麼辦?”
唐遠沒聽明白,“啊?”
“比你高比你壯,打人肯定很疼,你彆站著給她打,雖然男人打女人不對,可女人打男人也不好,”馮玉認真的像個小老師,“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碰到了矛盾,還是要講道理,不能言語攻擊,更不能隨便動手。”
唐遠憋著笑把馮玉帶回暖氣十足的大廳,“他不敢打我,也不會罵我。”
馮玉為他的戀愛綜合症而蹙眉,談了戀愛,人都不理智了,“唐遠,這個世上就沒有持續不變的東西,感情的熱度是會褪的。”
“沒事兒,褪了再升回去就是。”唐遠說,“關鍵還是看有沒有那份心。”
馮玉抿抿嘴,“看來你對她很有信心。”
唐遠輕笑,“我對我自己更有信心。”
馮玉怔怔的抬頭看他,“儘管你才十八歲?”
唐遠笑的很燦爛,“儘管我才十八。”
馮玉垂頭想了想,那就隻有祝福了。
作為唐氏的繼承人,自由戀愛幾乎是不可能的,希望他可以跟喜歡的女孩走的遠一點。
走不下去了,要回來承受家族給的壓力,或許她會問他需不需要自己.
七點半,今晚宴會的主角華麗登場了。
唐遠看向從樓梯上緩慢走下來的人,有那麼一瞬間沒認出來。
在唐遠的印象裡,陳雙喜總是低著個頭,過長的劉海擋住眉眼,給人一種發黴的感覺,像陰暗角落裡的某種小蟲子,看著就想把他的劉海給撩上去,或者是乾脆一根根拽掉,現在的陳雙喜將劉海剪短,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換了個清爽的發型,穿一身裁剪合身的高檔白色西裝,從頭到腳一身大牌,完全看不出絲毫窩囊樣子。
倒像是一直生活在富裕家庭裡,被捧著長大的貴公子。
仿佛從出生到現在,從來沒有體會過嘲笑,辱罵,卑微,懦弱,以及掙紮。
唐遠看著站在陳父身邊,沉著從容,背部挺得很直,如同變了個人的陳雙喜,腦子裡蹦出一句話——人靠衣裝馬靠鞍。
不遠處有幾人在竊竊私語。
“你們看出陳家這位私生子有什麼過人之處了嗎?”
“就是一舞蹈學院的學生,如果非要有什麼特彆的地方,那就是唐家小少爺的|走||狗|這個身份了。”
“|走||狗|而已,又不是好朋友,能值幾個錢?”
“……”
唐遠幾不可查的往那邊挪了幾步,聽的更清楚了些。
“依我看,這就是陳老爺子的一計,早不認私生子,晚不認,偏偏在兒子出事的檔口,為的就是利用私生子他媽這個爆點,好讓兒子那件事的熱度下去,這樣也就能早點回國了。”
“有道理,私生子三字就是不待見,嫌棄的化身,怎麼能跟一手帶大的比。”
“可是私生子他媽有什麼爆點?”
“出來|賣||的。”
“這算什麼爆點啊,你看看那些個人模狗樣的,有幾個沒找過?都一個樣,最大的區彆就是小姐的|坐||台|價位不同而已。”
“陳家在這裡麵做做文章就是爆點了,等著看吧。”
“照你這麼說,那私生子豈不是很可憐?”
“這你就大錯特錯了,想當唐家那位小少爺|走||狗|的人多了去了,這些年你們看誰當成過?沒有吧,就他當上了,而且還當了下來,半年都沒被踢開,光是這本事就大了去了。”
“那句老話怎麼說來著,你在精心布局,卻不知自己早已在彆人的局中。”
“經典啊!”
“要我說,還是宋家聰明,打出了公益這手牌,又是捐救護車又是捐圖書館捐學校的,公||關再跟著搞一搞就改變了輿論導向,兒子是同性戀的事兒也就不是事兒了。”
“陳家這牌打的沒宋家好,填了這塊空了那塊,一不留神就會給自己埋下一個|禍||根|。”
“反正有戲看就是了。”
唐遠有點倒胃口就沒有再聽,大廳裡的人多,馮玉在跟兩個女孩說笑,張舒然身邊跟著周嘉,接受著彆人的打趣,老唐同誌在跟幾個大佬推杯換盞,陳父領著陳雙喜向大家夥逐一介紹,滿臉都是“找到一個好兒子”的驕傲跟喜悅。
他懶得說話也懶得動彈,就坐下來喝果汁吃甜點。
不時有人過來打招呼,唐遠身上|纏||繞|著一股子低氣壓,實質化以後就沒人自討沒趣了。
唐遠收到了陳列的信息,有好幾條,他根本不關心自己地盤被占,也對陳雙喜是自己弟弟的突發事件無所謂,關心的是兄弟間的裂縫什麼時候能補起來。
那幾條信息裡一次都沒提到陳雙喜,不是發牢騷就是圍繞著那件事。
【小遠,我在這邊好無聊,無聊的都想死了。】
【我不喜歡國外,他媽的,我想吃火鍋,想跟你們一塊兒喝啤酒,|媽||逼||的||這都什麼事兒啊?】
【我媽過來了,可我還是想回去。】
【王明月沒給我戴綠帽子前,我為她守身如玉,像個貞||潔|的小媳婦,後來我跟她黃了,也就隨便了,直到那件事發生前,我一共就玩過兩次,每次我玩,小朝也玩,所以我不是同性戀,他也不是,我跟他都被坑了。】
【我有好多次都想給小朝打電話,可是我不知道說什麼,他不拿我當兄弟了,我知道,他一定很恨我,我也是無辜的啊,我真不知道怎麼搞了,媽的,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小遠,你幫我查查,我要弄死那個人,不然我這輩子都咽不下那口氣。】
【我感覺舒然變了,找他不如找你,這話你彆跟他說。】
唐遠看完信息陷入沉默。
舒然是變了,親人即將離世,理想要丟開,朝著陌生漫長又枯燥的道路上行走,一個一個的變故撲麵而來,心態發生很大的變化也是正常現象。
四周嘈雜得讓人心煩氣躁,唐遠想著怎麼找機會跟陳雙喜單獨聊一聊,對方就先找上他了。
倆人去了後麵的陽台,拉上了玻璃門。
唐遠沒有開口,他把主動權讓給了陳雙喜,想聽聽對方要說出個什麼樣的所以然來。
陳雙喜輕著聲音,“唐少。”
“那我叫你什麼?”唐遠把手抄在口袋裡,背部倚著欄杆,“二少?”
陳雙喜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好像大廳裡的那個跟他不是同一個,隻是雙胞胎兄弟,或者是人格分裂。
“昨天夜裡,有一個中年人去我的出租屋找我,說要帶我去見個人,去了我才知道中年人是陳家的管家,要見的是陳家的當家主,他說他是我爸,還給我看了一份親子鑒定報告。”
唐遠沒有出聲打斷,聽著下文。
陳雙喜垂下腦袋,變回了平時的唯唯諾諾,“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成了陳家的私生子。”
唐遠等半天沒等來後續,心道陳雙喜是不打算細化了,他開了口,“那家店是陳家的,想必你工作那會兒經理會跟你說,就算不說,同事也會談論,陳列的大姐經常去那裡,也許是她認出了你,回來跟家裡人說了?”
“我知道那家店是陳家的,但我不知道我的身世會跟陳家牽扯上關係。”陳雙喜緊緊壓了下嘴角,“我長得也不像他們家人,我像我媽,彆人都說我跟她年輕時候一個樣。”
唐遠輕描淡寫,“有一邊像的就能認出來,陳列大姐可能見過你媽媽。”
陳雙喜看著腳尖,“可能吧。”
唐遠問道,“你喜歡這樣的改變嗎?”
“不喜歡。”陳雙喜搖搖頭,“現在的一切對我來說都不真實。”
沒了劉海的遮擋,唐遠能清晰的看見他臉上的情緒變化,有茫然,彷徨,可惜他把頭埋了下去,看不見眼裡有什麼東西。
“那你為什麼留下來?”
陳雙喜苦澀的說,“我媽的骨灰盒被扣在了陳家。”
這一點唐遠沒想到。
“陳家的二少爺不能露出懦弱的樣子。”陳雙喜的腳邊多了幾塊水跡,哽咽著說,“我今晚都是裝出來的,那個人說我代表的是陳家,不能丟人現眼,不然就把我媽的骨灰盒打碎。”
那個人指的就是陳家當家的,陳列的父親,他不叫爸,表露出自己的排斥跟抵觸。
唐遠心想,人都會裝,就看裝的好不好,顯然陳雙喜裝的很好,他發自內心的感慨,“你比張楊更適合在娛樂圈發展。”
陳雙喜猛地抬頭,將一張布滿淚痕的臉揚到水晶燈底下,“唐少,請你相信我,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自己是陳家的私生子,我媽生前也沒跟我講過。”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渾身顫抖著說,“我不是有意接近你的,我可以發誓。”
不知道怎麼了,唐遠在這時候沒有說話。
於是陳雙喜就發了誓,他說如果自己有一句謊話,就不得好死。
這是一個很毒的誓言。
唐遠皺眉,“我也沒說不信你,乾嘛要這麼說自己?”
末了他說了句,“以後彆這樣了,誓不能亂發,很邪門的。”
“我隻是希望唐少不要誤會我,”陳雙喜頓了頓,低聲下氣的哀求,“唐少,你能不能幫我跟陳少解釋一下?”
唐遠古怪的看向陳雙喜,“他對你的態度又不好,你有什麼好在意的?”
阿列第一次見陳雙喜,就來了句“老陳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窩囊廢”,之後每次見麵,都挺鄙夷的,覺得就沒見過比他更窩囊的了。
那時候陳雙喜都是把頭埋的很低。
誰也不知道那時候的陳雙喜是個什麼表情,包括唐遠。
陽台上靜了會兒,陳雙喜說,“陳少是你兄弟,我不想你在中間難做。”
唐遠說沒事,“他在國外,等他回來了,我們再把話說開就好。”
陳雙喜哦了聲,“陳少什麼時候回來?”
唐遠的視線不易察覺的從他臉上掠過,“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
“那事兒鬨的沸沸揚揚,想必你也知道,要一段時間才能冷卻,即便冷卻了,明年開學以後還是會被議論,身邊的人表麵上不說,私底下肯定也會鄙視,指不定還會被罵變態,過不過的去都會留一道疤。”
陳雙喜說,“我相信他們是被陷害的。”
“你信我信有什麼用呢,外界又不信,那幕後之人挺|欠|C||的,完了出一石二鳥,也不知道籌劃了多久。”唐遠冷笑了聲,他拍拍陳雙喜的肩膀,“今晚你可是主角,臉都哭花了,去洗洗吧。”
陳雙喜吸吸鼻子,“那唐少我先去下洗手間。”
唐遠抬抬下巴,看著陳雙喜拉開玻璃門走進大廳,在那同時腰杆也挺了起來,整個人身上的氣息都變了。
陳雙喜前腳去了洗手間,唐遠後腳就跟了過去。
裡頭傳出惡俗的聲音,伴隨著|猥||瑣的哄笑,有幾個公子哥在玩,他們膽子挺大,在彆人家裡就敢玩,估計是覺得私生子算個屁。
“聽說學舞蹈的可以自己跟自己玩。”
“哇哦,二少,你趕緊熱熱身,給哥幾個表演一下什麼叫真正的|口|||活||兒雜技。”
“地上濕,台子上可以啊,來吧,讓哥幾個開開眼界。”
“來,鼓掌,我們歡迎二少!”
“|操||你||媽||的,|磨||蹭|什麼呢?開始啊,是要哥幾個親自動手還是怎麼著?”
“娘們唧唧的,真他||媽|想直接給他來一泡尿。”
“……”
唐遠沒有立即踹門進去,他倚牆而立,一手抄在口袋裡,一手擱在西褲邊緣,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