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1 / 2)

我是真的喜歡你 西西特 20641 字 9個月前

唐遠對公司裡那些股東多數都不熟悉, 來的路上裴聞靳給了他所有股東的資料, 他以最快的時間翻閱了一篇, 讓自己有一個大概的印象。

就是些中老年人, 普通又不普通。

普通的地方在於他們有家室, 有老婆孩子,有隨著年齡增長變得不堪重負的身體,扯不斷甩不掉的極品親戚們。

不普通的地方在於他們都腰纏萬貫, 各種投資一把抓, 家裡有老婆孩子,外麵也有老婆孩子, 這一個那一個, 搞起事情來, 跟唱大戲似的, 層出不窮。

根據唐遠了解,一般情況下,他爸跟那些股東們一年頂多也就見兩次, 上下兩個季度開個會而已。

不管事,管收錢。

雖然有傷在身, 氣色很差, 唐遠卻沒有隨便套件衣服,而是穿的正裝, 裴聞靳給他整理的衣褲, 係的領帶,就連頭發都是對方梳理的, 一根根梳理的妥貼整潔。

完全就是裴聞靳的味道。

這讓唐遠有種被贈予力量的感覺。

唐遠坐在最上方,那是他爸的位置,現在他坐了,背脊挺的很直。

從他這個角度望去,股東們的所有動作跟表情都能儘收眼底,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這就是上位者的感受。

按理說,裴聞靳身為秘書,發完手裡的資料就該退出會議室,但是這次沒有,他在角落裡坐了下來。

“裴秘書,你是不是要出去一下?”

說話的是唐遠的大伯,唐宏明,除他爸以外,持股最多的就是對方。

唐宏明五十出頭,保養的不錯,頭發也染的烏黑發亮。

由於唐家的基因強大,他跟唐寅有幾分相似,隻是五官沒到俊美的程度,稍差了些,年輕時候能算得上端正。

現在老了,唐宏明看起來就是個成功商人的模樣,不齜牙的時候有點兒威嚴,一齜牙,他那一口被煙漬侵||蝕|的牙齒頓時讓他的形象分跌到穀底。

哪怕穿一身定製西服,依然不能給他樹立一兩分華貴氣質,倒顯得邋遢,猥瑣。

這人吧,每天都是一樣的吃喝拉撒睡,為人處事的風格卻各有不同。

裴聞靳是個不打無準備之戰的人,他向來都是準備充分了才出手,不給對手還擊的機會。

麵對唐宏明的質問,股東們的輕蔑,裴聞靳姿態沉穩,不徐不疾的給出解釋,他說少爺這幾天都是他照顧的,有他在,少爺要是有個什麼不適,能夠及時應對。

合情合理。

唐遠不想這些人用藐視螻蟻的眼神看裴聞靳,他拿起麵前的那份資料對著桌子拍了拍,“好了,開會吧。”

這是唐遠進會議室的首次發言,股東們麵色各異。

唐遠鎮定自若的坐著,現在他爸的股權在他手裡,他持股最多,股東們即便各種不把他放在眼裡,也不會在明麵上做的太過。

股東們看過去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屁孩。

“叔叔伯伯們,你們看一下,桌上的資料是針對這次突發事件的方案,隻是應急的,”唐遠說,“後麵會再根據實際情況做調整,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這一套是裴聞靳告訴唐遠的,他原封不動的甩到了股東們麵前。

股東們都沒翻資料,明顯的不當回事。

唐遠的臉色變得有點難看,不過他沒發少爺脾氣,隻是擰開保溫杯的杯蓋喝幾口溫開水,潤了潤乾澀的嗓子,耐心的跟他們耗著。

諾大的會議室裡靜了下來,靜的有點過了頭。

僵持了足足有五分鐘,股東們開始翻看擺在各自麵前的資料。

唐遠握著保溫杯的手鬆開,偷偷的舒一口氣。

資料是裴聞靳寫的,前後用了不到十分鐘,唐遠看過,也聽他口頭給自己講述過,無論是對局勢的分析,還是應對措施,一律都挑不出毛病。

那是他頭一次真正意義上了解裴聞靳的能力。

不知道他爸是不是料到了將來會有這麼一天,才一再退讓,就為了把裴聞靳留下來幫他。

唐遠垂了垂眼皮,現在的他就是新手上路,勢必要兵荒馬亂一陣子。

沒有一個忠誠的人在身邊,他肯定會死在路上。

果然,股東們看完資料以後,都沒提出什麼異議,他們關心的所有東西都在資料裡麵,一一給出了相應的解答,太充分了。

至於是誰寫的,那無所謂,反正不可能是隻會跳舞,剛成年的小孩能寫出來的東西。

唐遠沒有掉以輕心,他知道他大伯不會不搞事情。

唐宏明還真搞了事情,資料上的他沒法做文章,就搬出來侄子刻意避開的那部分。

“社會是很殘酷的,一個人想找到一份工作,必須要有一定的知識儲備,哪怕是個刷馬桶的,掃大街的,沒有經驗單位也不會要。”

言下之意,唐遠連刷馬桶的掃大街的都不如。

股東們看起了笑話。

利益當頭,什麼親戚,狗||屁。

唐遠把杯蓋蓋上去擰緊,抬頭看著他大伯,沒表情,也沒出聲。

唐宏明有點意外,他這個侄子嬌身慣養,不知人間疾苦,是個十足的精貴少爺,被人巴結大的,哪裡受得了彆人侮辱,還是在今天這樣的場合。

他以為剛才那句話就能把侄子激怒,目的也就達到了,沒想到還能沉得住氣,小瞧了。

“員工隻要做好分內之事,到月拿工資,領導者就不行了。”

唐宏明掃一圈在座的諸位股東,最後將目光放在侄子身上,擲地有聲道,“那麼什麼是領導者?如果拿一個企業當一支軍隊,領導者就是軍隊裡的軍師跟將軍,不但有殺伐之力還有懂得運籌帷幄,一個領導者掌握的管理能力直接關係著整個公司的榮辱興衰……”

唐遠有種在課堂上聽課的錯覺,還是很無聊的那種課,他關心的說,“大伯,歇會兒吧,快被口水嗆到了。”

唐宏明一口氣沒提上來,真嗆著了,咳的臉上褶子都紅了,他喝了幾大口水緩了緩,說,“既然你在會議桌上叫我一聲大伯,那我就喚你一聲侄子。”

“大伯知道你從小就學跳舞,跳的很好,又是拿獎又是各種第一,可是啊,會跳舞不代表就會管理公司。”

有個圓不溜秋的股東出聲附和,“是啊,這跟金融不搭邊啊。”

一石激起千層浪,其他股東也跟著表態。

“年輕人喜歡拚搏,敢於嘗試,勇於麵對困難,這都是好的表現,但是小少爺,你坐的這個位置責任重大,不是來學習的。”

“就算我們給你時間學習,讓你慢慢摸索怎麼當一個領導者,外麵虎視眈眈的那些同行也不會給啊。”

“虎父無犬子,這話是不假,我們也相信小少爺有過人之處,不過,小少爺,現在什麼局勢你也知道,眼下沒那個時間讓你來證明給大家看了。”

“……”

股東們心平氣和的把現實一塊塊劃出來擱到桌上,血淋淋的,散發著被權勢熏染的惡臭味。

唐遠沒說話,他下意識去看裴聞靳,像個被同學們欺負了的小朋友。

裴聞靳衝他微一點頭。

唐遠把放在桌上的手拿下來,塞到桌子底下摳||動,“叔叔伯伯們,輿論導向是其他公司有意為之,我爸沒出事,他在回來的路上。”

少年在強撐著,瘦弱的身子已經搖搖晃晃,股東們都看在眼裡,言詞變得犀利。

“什麼時候回來?有個具體時間嗎?”

“彆不是今天說明天,明天說後天,後天又說大後天吧?”

“這才短短三天,股市就下跌成什麼樣了,等你爸回來主持大局,黃花菜都涼了。”

“機會向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留的,你顯然沒有準備,我們怎麼給你機會?”

“公司發展至今,我們都認可且尊敬你爸,問題是你是你,你爸是你爸,你沒有你爸那個手腕,學識經驗膽識要什麼沒什麼。”

“你知道公司每年的項目運營……”

耳邊嗡嗡響,唐遠頭疼的厲害,眼前那些人的嘴臉都從一個變成兩個,變了形,顯得有些可怕,他不得不用力|咬||了|下舌尖,抖動著沒有血色的嘴唇喃喃自語,“我知道。”

下一刻他就撕扯著嗓子喊,“我知道!”

理智到達臨界點,轟隆一聲在唐遠的腦子裡|炸||開|,他的左手抓緊右手,手背上的青筋突突亂跳,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瘋狂的狀態。

唐宏明按耐住激動看侄子發火,隻要他在會議室裡撒野,又哭又鬨,像個三歲小孩,那就拜拜了。

就在這時,“叮”地一聲響從角落裡響了起來,傳進了在場股東們的耳膜裡。

他們不約而同的朝那個方向看,對上一雙攝人的眼睛,不免都有短暫的驚愕,之後是難以形容的不舒服感。

唐寅在的時候,這裴秘書總是不動聲色,待人處事相當公式化,甭管對著誰,都一個樣,不像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像唐寅不知道從哪兒造出來的一台機器。

現在他突然像個人了,因為他身上有股子淩厲的氣勢。

裴聞靳的拇指一扣,打火機裡竄出火苗,他點燃叼在嘴邊的煙,單手支著頭,微微眯起了眼睛,勾勾唇道,“抽根煙而已。”

即便在笑,眼裡也沒半點溫度。

裴聞靳不過是點一根煙的功夫,會議室裡的氛圍就起了微妙的變化,也分散了股東們的注意力。

同時給了唐遠整理思緒的時間。

唐遠逼迫自己從發狂的狀態裡|抽||離|出來,他抹把臉,平靜的說,“我知道公司每個月的項目運營情況,我爸會給我看,年年如此,包括賬目。”

所有人都等著看他接下來怎麼說。

“是,我承認我喜歡跳舞,也的確從小就開始練了,這是遺傳的我的母親。”提起母親,唐遠的嘴角自豪的翹了翹,“她是一位出色的舞蹈藝術家。”

他起身,手撐著桌麵,“可我是唐寅的兒子,我的人生沒得選擇。”

“報考舞蹈係是我跟我爸討來的一點點自由,我爸什麼樣的人叔叔伯伯們應該都有了解,他做出的決定無論大小,都不能忤逆,所以我沒有拒絕成功,隻是跟他談了條件,舞我可以跳,他要我看要我學要我知道的東西,我必須都要掌握。”

唐遠頓了頓,聳肩道,“舞蹈係跟金融管理是不搭邊,不過,我對那個領域不是一竅不通,除了我爸給我找的那些頂尖專業人士,他也會親自教我,公司這些年的所有項目運營我都知道,就連最近法國那邊的分公司接了個項目,進展情況我也有接觸。”

他抿嘴,露出認真誠懇的樣子,“如果叔叔伯伯們不信,你們可以考我。”

股東們似乎沒料到一個受了傷的小孩還能這麼條理清晰,又或者是沒想到他不是對公司運營一無所知,一時都沒做出什麼動作。

唐宏明朝他斜對麵的地中海使了個眼色。

那地中海會意的開口,看似語重心長,實則是嘲諷,“我的小少爺,那隻是紙上談兵,不能說背幾份資料就覺得自己能經營一家公司了,理論跟實踐是兩碼事。”

“我的小少爺”幾個字讓唐遠跟裴聞靳的麵色同時起了變化,前者是厭惡,後者是陰沉。

唐遠還是喜歡從裴聞靳嘴裡聽到這幾個字,能讓他渾身發軟,血液沸騰。

至於其他人說,那就算了吧。

站了十來秒,唐遠坐回皮椅上麵,他的上半身往後仰,靠著椅背看這些個股東,隨後將視線挪向地中海,蒼白的唇角緩緩彎了起來,露出一抹乾淨純潔,又乖順到不行的微笑,“伯伯說的是有些道理呢。”

地中海看得有點癡,眼裡泛著綠光,跟餓死鬼似的,甚至吞了口唾沫。

直到唐宏明重咳,地中海才收了|露||骨|的眼神。

唐遠像是什麼都沒發覺,他狀似思考的摸了摸下巴,“要不我讓叔叔伯伯裡麵的其中一位來暫時接替我爸的職務?”

這話一出,股東們都坐直了身子,最為激動的就屬唐宏明了。

然而不等他說話,他那個侄子就皺了皺挺|翹|的鼻子,“可是要真那麼做,就會被外界扣上趁火打劫的罪名。”

“……”

唐遠屈著左手食指放到嘴邊,牙齒||啃||了幾下食指第二個關節,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擰著眉心說,“我不能讓叔叔伯伯們的名譽受損。”

“……”

唐遠的餘光裡,男人低頭撓眉,似是很愉悅,他大受鼓舞,心跳如雷,“紙上談兵確實是鬼扯,那就拿成績說話好了。”

該說的說完了,股東們卻都沒做出他想要的回應。

唐遠的目光挨個掠過他們,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桌麵,是那種焦躁混亂的節奏。

等待的過程很容易湮滅一個人的理性。

唐遠去了洗手間,遠離那些仿佛能把他看穿的股東們,他這才發現西裝裡麵的襯衫濕了一大塊,全是冷汗。

說到底就是沒有自信。

這個詞沒在唐遠的人生裡出現過,這是第一次,出場方式驚天動地,不給他緩衝適應的機會。

地中海說的沒錯,理論跟實踐不一樣,本質上的區彆極大,商場上的案例即便看的再多,分析的再透徹,也比不上一次親自參與。

職場新人也是隻有理論,沒有經驗,可他們接觸的工作崗位還在自己能應對的範圍。

唐遠這個就是從山腳下直接蹦到了山頂,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攥緊一個機會,告訴自己,什麼都有個第一次。

沒事,會好起來的。

現在的形勢就是,唐遠頭頂的天在晃,裴聞靳撐住了,他才不至於被砸成|肉||泥|。

有裴聞靳給他撐著,他才能有時間喘息,成長。

身體一陣陣發虛,唐遠為了不讓在這時候自己倒下去,就把頭伸到水龍頭底下,用冰涼的水洗刷整張臉。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唐遠身旁,伴隨著他大伯的聲音,“小遠,第一次參加股東大會,緊張吧?”

他不理,繼續洗臉。

“緊張是正常的,大伯第一次的時候,緊張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現在想起來怪好笑的,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有什麼好怕的。”

唐宏明洗著手,“年輕人是要磨練,要成長,要蛻變,那樣的過程會很精彩,但不一定吃得消,扛得住。”

他似是才想起來,“哦對了,你這幾天抗的壓力太大,可能還不知道,大伯本來持股百分之二十三,現在你奶奶的百分之十五落我手裡了。”

唐遠知道,裴聞靳跟他說了,他憤怒的從水龍頭底下抬起頭。

“彆這麼看你大伯,你奶奶那部分是她自願給你姐的。”唐宏明說,“老人上了年紀,都喜歡貼心的晚輩。”

“你要是像你姐那樣一門心思圍著你奶奶轉,那百分之十五不就是你的了嗎?”

唐遠涼涼的說,“怎麼拿到的,大伯你最清楚了。”

唐宏明不見絲毫表情變化,他拍拍侄子的肩膀,“你爸的事,大伯也挺難過的,隻能說人算不如天算,聽天由命吧。”

唐遠揮掉肩膀上的手,從口袋裡拿出帕子擦臉上的水。

“你這孩子真是……”唐宏明一副無奈的模樣,“不要怪大伯不顧你這個侄子,這些年你爸就沒顧我這個大哥。”

唐遠當他放屁。

要是真沒顧,早他媽蹲大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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