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靳出去接電話,進來一個上酒的青年,長得很高很帥,唐遠隻是多看了一眼,桌上一大佬就讓那青年給他倒酒。
等到裴聞靳接完電話回包廂裡,那青年正在給唐遠點煙,由於他彎著腰,所以湊的有點近。
或許從某個角度來看,會讓人誤以為有些親|密而|曖||昧|的意味。
唐遠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在門口的裴聞靳,光影將他的臉一分為二,一半清晰,一半陰沉。
清晰的那部分是他黑沉沉的眼睛,收緊的側臉輪廓,陰沉的那部分什麼都看不清,無聲的散發著森冷的氣息。
那樣子像厲鬼。
唐遠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叼在嘴邊的煙一抖,掉了下來。
青年不明現狀的把他腿上的煙撿起來,體貼的說了什麼,他聽不清,腦子裡嗡嗡響,再去看向門口的時候,那裡已經沒有了裴聞靳的身影。
唐遠騰地一下起身,桌上幾人都向他投來怪異跟懷疑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後坐了回去,用玩笑的語氣說煙把他腿燙到了。
於是桌上的微妙氛圍消失無影。
唐遠抽完了一根煙,找借口出去給裴聞靳打電話,急匆匆回了家。
那天晚上唐遠是被裴聞靳收拾的很慘。
儘管他一再保證,自己絕不會像他爸那樣跟人逢場作戲。
唐遠發了兩天燒,裴聞靳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眼睛充血,衣服褲子都皺巴巴的,麵容極為憔悴,看起來病的比他嚴重多了。
倆人像兩頭受傷的野獸,抱一會兒耳|鬢|廝|磨|的互相安撫。
那次是唐遠第一次見識到裴聞靳的獨|占|欲,遠超他的想象,幾乎可以說是一種病態。
他開心,害怕,震驚,諸多情緒交織在一起,跟裴聞靳一起住進了他心裡的那座小房子裡麵。
如果他碰了誰,裴聞靳真會弄死那個人,再把他弄死。
即便如比,唐遠還是喜歡他,喜歡的要命。
三月初,細雨連綿,唐遠終於見到了宋朝,在他家裡。
宋家的管家跟傭人們態度跟過去一樣,沒什麼變化,想必是宋朝他爸有交代過。
唐遠坐下來沒一會,宋朝的手機就響了好幾次,全是微信提示音,他瞄了瞄,“誰啊?”
宋朝回複微信,蒼白的唇角含笑,“一個小姑娘,過年旅行的時候認識的。”
唐遠挺長時間沒看他笑了,有點兒發愣。
宋朝輕飄飄的說,“她說我是gay。”
唐遠,“啊?”
宋朝把手機擱一邊,單手撐著地毯,上半身前傾著挨近唐遠,“你看我像嗎?”
唐遠摸摸鼻子,“彆問我這個,我看人不準。”
宋朝不為難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小姑娘自稱腐女,給我擬了一個名單,兩百多篇。”
唐遠膛目結舌,是個活寶,“有漫畫沒?”
“有,你要?”
“暫時不要,等我忙完這陣子要來看看。”
宋朝把話題扯遠了,又扯回來,“小遠,我回來就找我爸談過,他讓我轉告你,有需要儘管提,宋家會竭力相助。”
唐遠尚未回應,宋朝就說,“先不要急著說謝謝,不排除我爸是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
宋朝的話題扯開了,“如果不是沒到法定年齡,說不定張家跟周家已經結成親家了,不過張家為了夜長夢多,訂婚應該快了。”
唐吃了口綠豆糕,雲記的味道一直沒變過,怎麼人就變這麼快……
宋朝突然伸手去拽唐遠的白色毛衣領子。
唐遠沒有一點防備,反應過來以後也沒把宋朝的手揮開,他脖子裡也沒什麼東西,全是那個男人霸道而炙熱的感情。
宋朝鬆了手,給他把毛衣領子整了整,“你給自己留退路了嗎?”
唐遠搖頭。
為什麼要留後路,既然是真心喜歡,互相喜歡,不是應該一心一意,毫無保留?
“要留,”宋朝嚴肅的說,“說實話,我並不看好你跟裴聞靳。”
唐遠吃不下了,他咽下嘴裡的那口綠豆糕,“為什麼?”
宋朝不答反問,“你是想聽我說一二三,還是直覺?”
唐遠把盤在一起的腿伸直,兩隻腳隨意搭在一起,一二三還能逐一反駁,直覺就反駁不了。
宋朝仿佛看透他的心思,預料之中,“小遠,我給你算了一卦。”
唐遠聽天書似的,“什麼?”
“用你的八字算的,”宋朝說,“你的職場會有坎坷,但終究都會過去,你會一馬平川,但是,你的情場看似沒有坎坷,實際上卻有……”
唐遠的眼睛一瞪,“小朝,你有白頭發了!”
宋朝靜靜的看著他,“彆轉移話題。”
“真有白頭發,”唐遠湊過去,“你彆動,我給你把白頭發|拔||掉。”
宋朝似笑非笑。
唐遠把抬起來的手垂了下去,他忽地大聲叫起來,“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的八字?”
宋朝隨性的靠著牆壁,鏡片後的眼神懶散,“老太太們嘮嗑的時候分享的。”
唐遠抹把臉,“我跟我爸打了賭的,隻要我證明給我爸看,我跟裴聞靳能一直好下去,我爸就不會反對了。”
宋朝的眼神不知道是憐憫,還是心疼,“小遠,你搞錯了吧,你跟裴聞靳之間最大的敵人不是你爸,是你頭頂上那位老天爺。”
唐遠呆了呆,他半響扯起一邊的嘴皮子,“事在人為。”
宋朝摘了眼鏡,“鏡布在抽屜裡,幫我拿一下。”
唐遠在抽屜裡翻到眼鏡盒,拿了裡麵的鏡布遞給宋朝,“你給自己算了沒?”
宋朝說,“算了。”
唐遠不假思索的問道,“好不好?”
“不好。”宋朝輕笑著說,“求什麼都求不到,孤獨終老。”
唐遠聽的心頭一緊,再看宋朝臉上的笑,怎麼看怎麼淒涼,他張張嘴,“卦象什麼的都是假的,算了隻會給自己添加煩惱,以後彆算了。”
宋朝,“嗯。”
唐遠又吃起了綠豆糕,很快就把一盒全吃光了,甜的他嗓子裡黏||糊||糊|的,喝了大半杯水才把那種黏勁衝淡一些。
“小朝,舒然他對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宋朝猛地撩起眼皮,“你知道了?”
唐遠看了看宋朝,隱約覺得這裡頭有什麼不對勁,他抱著膝蓋,把臉埋|進||腿||間,遮住了自己的表情,“嗯,我知道了,就是不明白,事情怎麼會那樣。”
宋朝重新戴上眼鏡,“起初我發現他對你,比對我跟陳列都要多一些縱容,後來我觀察了一段時間,心裡的猜測被我證實,他確實喜歡你。”
“兄弟感情外的那種喜歡。”
唐遠霍然把頭抬了起來,臉上寫滿了過度的驚訝。
宋朝的臉色變了變,“你詐我。”
他倒不是生氣,隻是有些不可思議的搖搖頭,歎息著說,“小遠,我竟然被你詐到了。”
唐遠動了動嘴唇,宋朝被送去治療回來,有時候很毫無預兆的遲鈍,也喜歡發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電||擊跟藥物帶來的副作用,還是心態上的原因。
又或者是兩者都有。
“陳列一向都是神經大條,知情的就我一個,瞞著你是覺得你對張舒然沒有那種心思,讓你知道了,隻會徒增困擾。”宋朝抿唇,“所以我就一直沒說。”
唐遠不知道說什麼了。
宋朝夠到煙盒,甩出一根煙給唐遠,“那隻是張舒然的單戀,暗戀,不用想太多。”
唐遠把煙拿到手裡把玩,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喜歡應該是成全,祝福,守護,怎麼都不會是傷害,也不能是傷害。”
當初唐遠以為裴聞靳跟張揚在一起了,心裡難過的要命,他也沒有一刻想過利用唐家少爺的身份來傷害裴聞靳,就連被對方喜歡著的張楊都安然無恙。
不論是什麼時候,喜歡都不能成為傷害的理由。
唐遠試圖去尋找一些張舒然喜歡自己的蛛絲馬跡,但都被那天在他房間裡發生的一幕幕給打斷了。
記憶裡的片段跟畫麵都斷了層,連接不到一塊兒去。
大幾十秒後,似乎有什麼終於連接上了,唐遠閉了閉眼睛,心口微堵,無話可說。
宋朝靠著牆壁抽煙,“每個人對喜歡的定義不同吧。”
“再說了,現在我也不保證他對你的心意不變,都說利益熏心,越熏越黑,越熏越臟。”
唐遠跟宋朝肩並著肩吞雲吐霧,年紀輕輕的,人生還沒走多遠,就開始回憶兒時的那些人,事,物了。
牆角的時間在繚繞的煙霧裡安靜流逝,唐遠沒說話,宋朝也沒說話,各有心思。
手機的|震||動|聲在半個多小時後響起,從唐遠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口袋裡麵發出來的,將他跟宋朝一同從虛擬的世界裡扯了出來。
唐遠起身去拿手機,沒有刻意避開宋朝,“還沒呢,晚上我在小朝這兒吃,知道知道,我會早點回去,哦好,彆喝酒,彆抽煙,藥瓶記得帶,開車慢點,衣服穿多點,下著雨呢,怪冷的。”
宋朝等唐遠掛了電話就說,“我真沒想到你有一天能這麼囉嗦,更想不到那個裴聞靳能聽你囉嗦完。”
唐遠的臉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當晚唐遠沒回去,留在了宋朝家,陪他聊天聊到後半夜。
宋朝睡了,唐遠沒睡,躲在被窩裡給裴聞靳發短信,說自己得了一種病,沒有他的懷抱就睡不著,還說不想治。
手機屏幕很快就亮了一下,一條短信發過來。
——那就不治。
當時時間是淩晨三點十五。
回那麼快,說明人沒睡,跟他一樣睡不著,唐遠的心裡生出一種陌生的情緒,在頃刻之間狂野生長,|擠||滿|了他的整個心窩,他用手指戳鍵盤,手心裡出了汗就在睡衣上麵擦擦。
我可能也愛上你了,唐遠在短信裡說。
發完以後唐遠就把頭從被窩裡伸出來,在黑暗中紊亂的喘息,大半夜的他也不知道激動個什麼鬼。
反正就是激動,心跳如雷。
這次裴聞靳沒有很快就回,唐遠起床上了個廁所,喝了幾口涼白開回到被窩裡,又等了一會才等來短信。
——去掉“可能”再發一次。
唐遠愣了一下,等他回神的時候,他已經那麼做了。
都這麼喜歡了,情場還能坎坷到哪兒去?算卦什麼的,都是假的。
雨稀稀拉拉的下了快一個禮拜,天放晴那天,陽台上衣服曬不到太陽,飄散出的黴味可算是消失了。
唐遠帶著何助理去星輝,碰巧在停車場看見張舒然跟他的助理,都是在談合作的。
不知道是星輝安排有誤,還是什麼原因,兩方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