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他那雙早已沾滿無數血腥,殺過無數生靈的手,有朝一日竟會坐在這裡給一個女子梳頭?
如果回到過去有人跟他說眼前這個給彆人梳頭還滿臉緊張的男人是他的話,伏鬥絕對會把亂說話那人的嘴縫上然後特彆囂張地回一句:“梳頭?老子隻會把那人的頭骨拔下來當球踢。”
好,那顆本該被伏鬥拔下來當球踢的頭此刻正穩穩當當地被他護在手心,生怕又把玉笙梳疼了,伏鬥還特意放輕了力道。
“現在怎麼樣,力度合適麼?”
伏鬥捧著玉笙的長發輕輕地用木梳上下劃過,他仔細觀察著銅鏡裡玉笙的表情,見她已經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才終於放心了下來。
“還行。”
玉笙享受著伏鬥免費給她提供的梳頭服務,她沒想到這人居然這麼上道,剛剛她還覺得頭皮被一股極重的拉力扯著疼得要命,現在力道減下來不輕不重舒服得都要睡著了。
“那我開始給你紮頭發了?”
伏鬥俯身貼在玉笙耳邊小聲詢問,玉笙還在閉著眼睛回味方才頭發上輕柔又溫暖的觸感。朝柏的藤條沒有溫度,天涼的時候藤條上偶爾還會沾上一點寒氣,玉笙怕冷,可朝柏對她實在太好了,她心知自己實在不好意思要求朝柏再為她做什麼,於是便一直忍著沒說。
昨天玉笙被伏鬥的指節燙到的時候玉笙就知道他的皮膚很熱,起初他拆開她的辮子的時候玉笙的心裡還有點忐忑,直到她完全在銅鏡麵前坐正的時候都還在擔心她的頭發會不會被伏鬥的手掌燒焦。
出乎意料的是,伏鬥的掌心很暖和,相比他手背肌膚的灼熱,他手掌心的溫度於她的腦袋竟然正好合適,微微透著暖意的指尖在她的發絲中徐徐穿過,午間不算太烈的陽光灑進房間。
玉笙的麵龐沐浴在光裡,鼻尖微微翕動,玉簪花的香味讓她的心神終於安定了下來。
“嗯。”
幾不可聞的一聲嚶嚀。
伏鬥控製著掌心溫度一點點挽起玉笙的長發,幾縷柔順的發絲被他的手指輕輕夾住,左右指尖交相翻轉,極輕的力道,一個小小的辮子溫柔地躺在了他的手心。
伏鬥的視線緊緊地放在這個剛紮成的辮子上,玉笙閉上了眼睛,自然沒有看見伏鬥嘴角流露出的那抹既諷刺又懷念的笑。
或許他又騙了她,也是,直到現在,他似乎還從沒有對她說過一句真話。
他會紮辮子,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每日都會早起為他的母親,火獅一族曾經最得寵的王妃紮一個漂亮的辮子。
記憶中的女人有一頭又黑又直的長發,她很溫柔,對身邊的所有人都很好。伏鬥卻像極了他那個暴戾的父王,整日不是找族裡的同齡男子打架就是到處捉弄那些打不過他的小妖怪。
那個女人不愛她的丈夫卻對自己的兒子寄予了厚望,她不希望兒子長大以後變成像他的父親那樣狂躁又極易失去理智。於是在一個像這樣恬靜的午後,女人找到正在欺負小妖怪的伏鬥並告訴他必須每日在朝陽初升的時候來到她的寢殿為她綰發。
伏鬥平常野慣了,彆說紮頭發,不把彆人頭發全薅下來給鳥奴當窩就算好的了。可對方是他的母親,是他在這個世上最不能忤逆的人。
“嘶。”
“伏鬥,你就不能輕一點?”
上了年紀臉上卻沒有絲毫皺紋的女人對著銅鏡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母妃,我學不會的。”
伏鬥已經來了三日,這幾日起得太早實在太困,他本就沒存給母親好好梳頭的心思,這下積累的怨氣終於爆發,直接將手中的梳子燒成了灰。
見到兒子如此桀驁不馴,端坐在梳妝台前的女人卻並未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