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天色漸亮,穀內反而燈火通明,少有人眠。
宮霧以傘撐地,此刻才發覺自己靈力損耗大半,緩了好一會兒才道:“出事了,我要去找師祖。”
“你還好嗎?”藺欺雪擔憂道:“我先給你找點水喝?”
一提醒,宮霧才發覺自己今日從入陣之後都沒有飲食過,已經餓到肚腸發燙。
她擺擺手說顧不上了,問了路後快步去尋師祖。
月火穀裡六宮排列按等級劃分,最低階的綿德榛苓均在靠近穀口處,老師祖昊乘子的獨院安置在最深處牡翼宮的更北端。
凡有機要重事,均會安排一眾宮主長老集會於牡翼宮裡。
可在今日,幾位高尊居然都分散在主行道上,直走就能找見。
宮霧抱傘疾走,聽藺欺雪和她講這兩日發生了多少事。
“老祖宗真是深思遠慮,不光派你們去找金煙渦求助,還另外修書兩封發向南北官府求援。”
宮霧還未同她講金煙渦裡的慘狀,不安地看向附近行走的陌生道人。
“官府遣來知白觀的道人們過來出手相助,很快就想了個好辦法。”
“就在昨天?”
“就在昨天。”藺欺雪望向各個宮院外牆根的深青色標記,感慨道:“真沒想到,看起來這麼麻煩的病,他們一出手就給控製住了。”
“怎麼可能……”宮霧低聲道:“這病是外敵在隔空吸人精血,現在連始作俑者都沒有找到。”
“嗯,他們也這麼說。”藺欺雪拉住她,讓她看看牆角的劍蘭花標記:“知白觀的符修們把整個穀分作十二區,每個區都埋符畫陣,隔斷外息,事情就辦成了。”
宮霧這才看見牆根有花卉土層被掘動的痕跡,怔然道:“那其他疫病流行的村鎮,也是這樣?”
“知白觀直接喚弟子畫了數百張靈符交給一眾百姓,教他們怎麼埋在村子的四角。”
藺欺雪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他們也說了,這個會阻攔傳音入密,等瘟病退散了再悄悄撤掉就是,平時嘛,咱們就用信鴿信蝶就行。”
講到這裡,清苦的藥香自前麵傳來。
一聞見熟悉的味道,宮霧立刻知道是老師祖在那裡,快步過去拜見。
前方有戊真度形寶鼎被重新祭出,先前奄奄一息的病人們漸漸都痊愈了大半。
有弟子聽從師祖教誨勤勉熬藥,也有師尊師長在施針救人。
比起前幾天連花園裡都被放滿草席病患的狀況,現在月火穀終於空了許多。
宮霧走近時,看見好幾位宮主都守在師祖身邊,附近大部分弟子都是麵熟的。
還有一位仙人立在旁側,氣態端華。
仙女臂膊上披著灑金荔花軟煙羅,長長飄帶無風自浮,周身光華一如同樣得道成仙的師祖。
她原本想好了如何兩三句話講清要事,看見仙人時乍一愣住,有些凡人的惶然。
“你回來了?”昊乘子看見她時本來在笑,瞧見她身後無人時察覺到情況有異:“其他人呢?”
宮霧匆匆行禮,把金煙渦仙門之變講給眾人聽。
說到止漸子誤屠蜜蠟,以自身全力殺了自己時,在場眾人都臉色大變,很是扼腕。
再講到賀晰如何早設埋伏,如何清剿門人,老師祖已雙眉緊皺,不發一語。
“他們三人還被鎖在金煙渦裡,現在生死未卜。”牡翼宮主嚴方疾持劍怒道:“看來這一切皆是姓賀的賊人搞得鬼!”
“他不光要殺師奪權,還要挾持我花塗兩位師弟當作人質,以此來要挾我們月火穀!”
旁人更是怒意急切:“趁著知白觀的人還在,我們要不直接殺回去,把他們都救回來!”
“對,殺回去!”
“我們不怕他們人多,大不了下藥迷翻他們!!”
忽有女聲平緩打斷。
“慢。”
方才立在師祖旁側的仙人終於開口,聲音也像是有仙氣的加持,咬字清穩貫耳,如金玉之音。
“第一,金煙渦地勢詭譎,易守難攻,救人之事需與知白觀的人從長計議。”
“第二……”她埋前一步,看向宮霧,眼神深邃地自上至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塗師尊的三弟子?”
“是你的師妹。”程集出聲介紹道:“這是你早登仙階的師姐丁清宜,這位是宮霧,昨日同你講過。”
宮霧看向她時,雖然有高遠的距離感,但仍能看出她很麵善。
哪怕並沒有笑,並沒有親切舉動,可凡是登仙的人,臉龐都會有幾分寬正雍和,與常人明顯不同。
丁清宜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接上剛才的話。
“你還好嗎?”
宮霧在過來之前,預先檢查過衣物的破損情況。
她快速搖頭,說隻是有些輕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