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祖緊鎖眉頭,看向嚴方疾,微不可見地搖搖頭。
此刻,他認同首座弟子說過的那句話。
一步退,步步退。
與其說各個門派憤怒於宮霧的存在,明眼人都明白,他們更多是在氣惱月火穀的態度。
己方的不卑不亢,在旁人眼裡卻成了不恭不敬。
高登雲捂著火辣辣的臉,陰陽怪氣地又賠了個不是。
“小的身子卑賤,哪及那位姑娘金尊玉貴,事情鬨到如今地步,愣是一麵都不得見。”
嚴方疾無視他的存在,望著汱華仙人淡笑:“我那閨女尚未出閣,不便如此招搖地見外客。”
“仙人好意嚴某心領了,也請仙人顧念一二女孩子家的名節。”
汱華仙人還未開口,遠處有疾風勁來,引得在場修行之人均是訝異回顧。
“是姬揚!”有弟子按捺不住臉上的喜色:“姬揚師弟回來了!”
隻見日光破開叢雲,有青年禦劍而歸,身形好似墨上鬆柏,雙眸如漆。
誰沒聽聞過他怒殺賀兆離的奇聞,誰不知這就是那十五歲入瑤光的奇子!
月火穀眾弟子登時氣焰都旺盛起來,不再如剛才般惶恐緊張。
霸鯨樓裡許多人也有後退的意圖,顯然是聽過同門講過那段千劍齊發的震撼場麵。
二十歲的開陽境弟子?!開陽境都可以自立為宮開座收徒了,還當什麼弟子!!
姬揚歸立人前,對塗栩心遙遙一拜。
“弟子遲歸,師父恕罪。”
那日神入幻海之後,他突然明白塗栩心為何讚同嚴方疾收養小霧。
她多幾個親人是好事,是他起了幼稚妒意,還私下問了些糊塗問題。
此事之後,姬揚漸漸為她被嚴家接納感到高興,也放心她獨留穀中,自行遊曆在外采購鑄器雜料。
東洲青螺泥,北城盈水砂,海裡玄鐵山上鸞骨,一樣一件都是繁瑣。
等在歇腳處聽見有關不死身的傳聞時,再要趕回去已遠行在外,需五六天的日夜兼程。
青年環顧四周,見各宮弟子都同仇敵愾,師妹也隱而不出,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下大半。
塗栩心給他拍了拍身上塵土,把徒弟拉回人群裡,低聲囑咐。
“莫出頭。”
“看來,這便是那傳聞裡姬姓弟子。”汱華仙尊微笑道:“你以一己之力引動千劍,設計騙殺賀兆離,如今還未氣血爆亡,也是福佑命大。”
仙人雖外貌看著出塵絕倫,說話卻夾槍帶棒,令人不快。
塗栩心剛叮囑完二徒弟不許出頭,一反身就煩了,反噴回去:“你是不好好說話會死嗎?”
“一個兩個陰陽怪氣有毛病?罵人不會痛痛快快直罵嗎?”
嚴方疾把張牙舞爪的師弟拽了回去:“你也閉嘴!”
“汱華仙尊,我是她的父親,今日是打定主意,不會放人出來。”
“您若非要出手為難,我也不會怵上半分,儘管過來!”
與此同時,宮霧抱著膝蓋躲在地下暗道裡,還摸到自己上次被硌著的雜物竹簍。
這暗道聯通多個出口,在地麵三丈之下可以容納數百人避災避難。
聽師父說,最初建穀時沒這設計,是師祖有天不小心把藥鼎熬成了毒鼎,差點藥翻自己的一眾徒子徒孫。
在那以後穀裡用不同鐘鼓聲定下各類信號,地下也修築了緊急避道,每個門閥都有法陣加以保護。
她在暗無天日的地方苦坐著,遙遙望著透光孔隙許久。
這地方什麼動靜都聽不見,也不知道外麵會不會打起來。
如果打起來,千萬不要有人受傷送命。
小姑娘祈願好幾遍,把幾篇法經念了又念,苦歎一聲。
為什麼非要說我是妖怪呢。
難道我得有五彩翅膀鳳凰尾巴才能像個好人嗎。
出神之際,有個毛絨絨的細長爪子摸了摸她的臉。
宮霧嚇得一跳,原地猛然跳起,四顧道:“誰!?是誰!!”
黑暗裡有聲音說:“我是妖怪。”
宮霧:“……??”
我剛才沒把想法說出來吧?
“你是怎麼進來的?!”她警覺道:“難不成早早就藏在這裡麵了!”
“這是地下,”那尖細聲音又道:“我為什麼鑽不過來?”
旁邊有另一個稚嫩些的聲音打斷對話:“彆跟她說話,把人敲暈了帶走。”
宮霧隻聞得見獸類特有的氣味,在黑暗裡連這兩妖怪是什麼都沒看見。
“彆!!有話好好——”
說字還未出口,她眼前一白,被妖怪就地刨洞扛走。
月火穀外,戰事一觸即發。
汱華仙尊低罵一聲不識抬舉,手執法戈就要殺過去,昊乘子突然急急抬手,清聲廣喝:“慢!”
“如何?!”汱華仙尊還未察覺到身後弟子們的騷動,盯著他怒道:“你此刻便是有悔意也晚了!!”
今日,你們月火穀人都在當場辦了這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