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的那一刻,月火穀所有人都看向塗栩心。
青年容貌的塗栩心怔怔站在原地,表情已然失控。
要知道,在他冷靜地同師門交代自己哥哥可能沒死的時候,語氣尚且留住了幾分沉穩鎮定。
像是早已劃清界限,明白正邪有彆。
可塗栩生真的來了。
而且被南淵主一聲令下,就此收網。
在那一瞬間,塗栩心滿臉蒼白,嘴唇都失了血色。
他真心以為他死了。
他親眼看見他死在荒草地上,神魂俱滅。
怎麼會——怎麼會!!
高處話音未落,已有黑袍身影踏雲而來,吹起長聲尖利呼哨。
同一時間各個方向的捆仙繩都一齊撲向各宮師尊,還有毒煙從那南淵主的座駕嘴裡噴湧而出。
“有毒!快避開!”
“南淵魔徒竟然這般囂張!”秦簇華提劍罵道:“敢闖我緞紅坊,當真不要命了!”
話音未落,她被身後師妹快速撲開。
“方樓主!你做什麼!!”
護住她的緞紅坊師伯看向拔劍而來的霸鯨樓樓主惱怒道:“你看清楚,這是——”
沒想到那樓主置若罔聞,一雙眼瞳裡隱隱有魔氣湧動。
“不好!”秦簇華厲聲道:“有內鬼,躲開霸鯨樓的人!!”
她反應極快,料到魔界不僅僅是滲透進了金煙渦,還要奪一眾仙門的權勢。
那寄生的眼睛怪病都已經蔓延去了北方,又何況會放過親自進了金煙渦的霸鯨樓!
此刻樓主沉默不語,像是一切偽裝都不肯再披上,提劍一步一殺,使現場許多弟子直接驚聲尖叫,不敢向前對抗。
那可是位及天權境的方樓主,他們哪裡打得過!!
姬揚第一時間按住了宮霧,如同第一時間想起她赴死的事。
“你現在是杜橘。”他的眼神少有凝色,嚴聲道:“有事我來。”
塗栩心和嚴方疾都同一時間伸袖把宮霧護在身後,但塗栩心一直眼睛死死盯著高處試圖擒住一眾道人的塗栩生,牙齒都在打顫。
“師父,恕徒兒冒犯一句。”宮霧低聲道:“當年,您哥哥是怎麼死的?”
嚴方疾皺眉看向天際,欲言又止。
塗栩心察覺到師兄的維護,許久開口,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他入了邪道。”
“我哥哥,從前是和我一起拜入師父門下,我是丹修,他是符修。”
“我天資平平,他卻是比揚兒還要出色的天才。”
“他少年得誌,最終卻卡在天權境許久,熬到最後心魔叢生,堪稱狂熱地想要突破最後一步,飛升成仙。”
宮霧立刻想到塗栩心如今的處境,啞聲道:“成仙者一向少之又少……他明明都已經到了天權境。”
“那又如何呢。”塗栩心自嘲般笑起來:“隻要久久未能飛升,在天權境和在洞明境都無區彆。”
“我哥哥求升心切,直接跑去萬人盛傳的轉生庵裡,要問成仙的方法。”
“轉生庵連這個都能解答?!”
塗栩心每次提起這三個字,表情就會變得極冷。
像是有抑製不住的恨意和嘲諷,終究滿到快要溢來。
“轉生庵說,有辦法能讓他一夜登仙。”
“但代價是要他活剖一個富人家女嬰的心臟。”
此話一出,連嚴方疾都為之掩麵,暗暗歎息。
“轉生庵知道他的顧慮,直接把宿命因果都講了出來。他們說這富人家作惡多端,主母殘害過四五個婢女,公子爺更是放浪形骸,讓可憐丫鬟有了身孕。”
“可這丫鬟生得孩子有不治之症,孩子天生心弱,如果不換一顆好心,會就此夭折。”
“轉生庵說,再過五日,這丫頭就會因著宿命過來哭求,而她們隻會收下一根芒草,還給這苦命丫鬟一個活蹦亂跳的好孩子。”
“至於這富人家的千金死活,就當是替爹娘祖宗們還了孽債。”
轉生庵如同無數輪回裡的一環,事事殘酷,句句當真。
而塗栩生枯坐一夜,最後還是動了手。
“等師祖帶著我們去的時候,那嬰兒屍身在他懷裡,一顆心臟還在他的手上跳。”
“師祖怒不可遏,讓他就此償命,自己毀去所有修行。”
“爭執裡,嬰兒屍身墜地,心臟也被毀了個乾淨。”
塗栩生看到最後的希望被意外毀掉,當場形狀瘋魔,拔劍自刎,將元神都悉數散了。
“怎麼會這樣——”宮霧聽得心裡發苦:“他明明都已經升到了天權境,如此都不夠嗎!”
這世上有多少人連啟蒙開竅都難上加難,月火穀年年送走多少平庸弟子,有幾個人能修到天權境?!
即便是不得永生,不得神職,天權境在當下世界裡也是高修大能,一路會受到多少人的敬仰!
她麵露悲怒,嚴方疾卻按住她的手腕,深深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