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前的青年像是木雕一般,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像是聽見了,但是不肯回應。
宮霧不氣不惱,拎著食盒走過去。
“看我。”
“不了。”姬揚低聲說:“許多日子沒有沐浴過,你把食盒放在這裡,走吧。”
那人口頭雖然這麼說,其實在她邁步過來的幾秒裡,已經從頭到尾都用仙氣洗滌的一塵不染。
小枳猛地抬頭:“嘎!”
怎麼主人前麵還灰頭土臉的,一下子就變回去了!
宮霧不講道理,直接繞到姬揚的麵前,和他四目相對。
他們其實已經有十年未見了。
如今的姬揚已是而立之年,周身氣質同從前並不一樣。
似在風霜裡淬過刀刃,他淩冽,堅韌,目光卻是落寞疏離,有難以言說的矛盾。
她仍是十七歲的少女模樣,這十年裡不曾變化。
“你變回去一點,”宮霧說:“現在這副樣子,我看不習慣。”
姬揚聽話地應了,她怎麼說,他便怎麼做。
僅僅是眨眼般的一瞬,他便重新退作二十歲的模樣,連裝束發飾都換成了從前她熟悉的樣子。
宮霧點一點頭,湊過去抱他,手臂努力圈住他的腰。
青年仍是無聲無息,任由她抱著自己,但接過了她手裡的食盒,好讓她抱得更緊一些。
“我給你帶了夜宵。”
“我知道。”姬揚輕輕說:“你給我帶了元宵,豆沙餡的,還給我帶了米酒。”
“師兄身上好香,像雨洗過的竹子。”她伏身靠著他的肩,許久道:“還給你帶了我做的蝶花糖。”
她一抱緊他,才覺得終於安心,如何都舍不得鬆手。
見姬揚沒有推開,宮霧索性就這麼賴著,又問:“我剛才問你的,是不是?”
姬揚歎氣:“你問這種話,我哪裡還吃得下。”
宮霧鬆開手,見他垂眸看著自己,也不知目光裡是愧疚還是忍耐。
“你是無情道,我知道。”她淡淡道:“你感覺不到,體會不到,既不會想你是不是喜歡我,也不會考慮我是不是喜歡你。”
姬揚不說話,隻一直看著她。
像是舍不得眨眼睛,也像是無法辯駁。
“那你仔細想想呢?”宮霧打開食盒,把元宵遞給他,道:“你守在這裡,是為了天下蒼生,還是怕我又像那次一樣消失好久?”
“你一次次出麵為我退婚,是因為看不上其他人,還是不願意旁人來娶我?”
“師哥,你守了十年,到底是不是在等我?”
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卻又有種把一切都挑破的痛快。
見姬揚還是沉默不語,小姑娘隱隱有些火氣,凶巴巴道:“你現在隻用說一句不是,以後不用再見到我,什麼師兄師妹的,我不在乎了。”
姬揚像是察覺自己做錯了
(),本來在安靜地吃元宵?[((),此刻停了下來。
“我感覺不到。”他低聲說:“就像得道之後,感覺不到饑餓寒冷,也無法感覺到疲倦困乏一樣。”
“但是……當你抱著我的時候,我會很開心。”
“每次看到你的,我的道痕都會燒灼作痛。”
“今天聽到你的聲音,七情都像要崩裂作廢,一身道行如同要就此毀掉。”
“我隻知道這些。”
“柳風,你不要生我的氣。”
宮霧沉默一會兒L,說:“你繼續吃吧。”
姬揚很聽話地繼續吃了。
他從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他很有自己的性子,或許說,如今對其他人也是一樣,我行我素慣了。
可他已經十年沒有見過宮霧了。現在宮霧說什麼,他都肯聽。
青年慢慢喝著元宵湯,眼睛一直在看她,卻見到小姑娘在簌簌地掉眼淚。
“怎麼又在哭。”他有些慌亂:“我說錯了的話,現在就道歉。”
“沒什麼。”宮霧揉著眼睛道:“我就是想聽你說你喜歡我。”
姬揚放下碗筷,用指腹去擦她臉上的淚痕,卻越擦越多。
他直覺這時候該親一親她,也許就能哄好了。
可是無情道心燒得發痛,像是威脅著要把他這一身道行立刻毀去。
他啞然忍耐,笑著搖頭。
“我說不了。”
“也許有一天,等這身道行都無所謂了,便可以說了。”
宮霧點點頭:“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