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扯掉蒙臉的黑布,露出一張蒼老精瘦的臉,對蘇涼怒目而視,正是梁叔。
“你一定知道公子在哪裡!”梁叔眸中透著滿滿的執著。
蘇涼凝眸看著他,沉默片刻後,再次開口,“既然你今夜來找我,正好有些話,我想跟你講。這裡不方便,你稍後到我家去。”
梁叔愣住,繼而眼神戒備起來。
蘇涼一看便知道他在想什麼,策馬越過他,“你不是說我這個武狀元不知天高地厚麼?還怕我害了你不成?”
梁叔擰眉,等他轉身,蘇涼已消失在巷口。
梁叔冷哼一聲,也很快不見了蹤影。
蘇涼到府門口,正要下馬去開門,牆頭跳下一個人,“蘇姑娘回來了!”
是齊峻。他不知蘇涼去了哪裡,就在這裡等。
“辛苦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日再過來。”蘇涼話落,齊峻已經把大門打開了,她直接騎馬衝了進去。
齊峻把門從裡麵關好,衝著蘇涼說,“屬下的被褥都搬過來了,住在離圓明閣最近的院子可好?”
蘇涼遠遠地應了一聲,“你隨意。”
等齊峻把蘇涼的馬牽走去喂的時候,梁叔到了。
蘇涼沒請他進圓明閣,而是坐在了湖對岸的亭子裡。視線一覽無餘,不必擔心被人偷聽。
齊峻喂馬回來,遠遠看到蘇涼跟一個人在亭子裡坐著,立刻轉身,假裝什麼都沒看見,到圓明閣旁邊的廚房燒水去了。
傳聞中已故的“寧靖”身邊原有個高人保護,是因為他太在乎蘇涼,在她前往玄北城那段時間,命高手前去保護她,才導致自己喪命的。
邢玉笙說這種傳言不可信,齊峻也覺得。但蘇涼有神秘朋友這種事,對齊峻而言並不意外。
……
夜風微涼。
石桌上刻了一副象棋的棋盤,是顧泠閒著沒事的作品,但看不出是誰的字。
梁叔低頭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看著蘇涼,開口便語氣不善,“你想說什麼,不必拐彎抹角!”
蘇涼反問,“你到底想如何?”
“我隻是想確認公子好好的!不然無法放心!”梁叔輕哼。
蘇涼點頭,“好,我相信你是真的關心他。你自認為比我更了解他,應該很清楚他的實力,你認為他能出什麼事?”
梁叔麵色一僵,“那他為何還不現身?”
“或許他去南方遊玩了。”蘇涼說。
“你少胡說八道!恢複身份這件事,是公子要求的,他怎麼會置之不理?”梁叔冷聲說。
“他今夜出現,跟他一年之後出現,有什麼區彆?”蘇涼問。
梁叔皺眉不語。
“乾涼兩國結盟,瑤光郡主將會成為乾國的太子妃,你認為皇上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赦免越王外孫,會在顧泠什麼都沒做的情況話反悔收回去嗎?”蘇涼冷聲問。
梁叔脫口而出,“當然不會!”
“那就是今夜出現跟一年後出現對顧泠並無區彆,倘若一年後出現,他還有一年逍遙自在想去哪裡去哪裡的日子。但讓越王幫他求情這種事,可不是隨時都有機會,要天時地利人和,乾國與涼國多年來關係最好的時候才有可能實現。我說的就是現在。”蘇涼輕哼。算起來,涼國沒有重燃戰火,而是歸於和平,這裡麵也有她的功勞。
梁叔神色終於變了,“你是說,公子讓老夫找越王辦那件事,但並沒打算事成之後就恢複身份?”
蘇涼扶額,“這很難理解嗎?你不是自詡比我更了解他嗎?你認為他真的很想回到京城來,獨自住在一個勞什子長信侯府裡,被皇室盯著一舉一動?那對他有什麼好處?”
梁叔狠狠擰眉,“那公子為何還讓我……”
蘇涼深吸一口氣,忍住想罵梁叔一句“腦子是個好東西麻煩你用一下”的話,看著他冷聲說,“他不想回來,跟不能回來,是兩件事!如今不是很好?他想在外麵玩多久,都可以,等哪天想回來了,就能回來!”
“但公子為何會想回來這裡?”梁叔依舊在鑽牛角尖。
蘇涼沒好氣地說,“萬一他想成親了,以後有孩子了,想過正常人的日子,不再躲著呢?”
梁叔愣了一下,然後眸光大亮,“原來如此!該不會公子是喜歡上哪個姑娘了,打算親事定下再回來吧?”
蘇涼點頭,“你這個思路是沒有問題的。不過在他上次離開之前,還沒有出現你說的這種事。”
梁叔突然又不說話了,直勾勾地盯著蘇涼。
蘇涼被看得有些心裡發毛,“梁叔,你看我作甚?”
梁叔語氣幽幽,“該不會,公子看上的姑娘,就是你吧?”
蘇涼噗嗤一聲笑了,“我們隻是好朋友,你想多了。”以顧某人的性子,看上哪個,還不是分分鐘表白了。
關於跟顧泠的關係,蘇涼是認真思考過的,並非反應遲鈍感受不到什麼。雖然他們關係確實很好,但在蘇涼看來,隻是因為兩人的相處模式一直在融合兩個迥異的世界的習慣,用這邊人的視角看,可能算得上親密,但用蘇涼前世的視角看,就是兄妹摯友,因為住在一起,所以生活上會有很多互相關照的地方。而顧泠一直在認真學習蘇涼前世的東西,包括思想,跟蘇涼相處時的思維方式也完全是傾向於她這邊的。
梁叔仍有些狐疑,“你說真的?該不會是蒙我的吧?我家公子對你那麼好,他隻是可憐你,沒喜歡你,這我信。但你居然也沒喜歡我家公子?我不信!”
蘇涼:……老話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不對,忠仆眼中出潘安?也不太對。總之,梁叔就是認為,顧泠天下無雙誰都配不上唄……
對此,蘇涼表示認同,“那確實。其實我一開始想跟他在一起來著,被他拒絕了。”
梁叔輕哼,“老夫料想就是這樣!”
蘇涼:……今夜她是想把梁叔這個小麻煩“解決”掉,隻要他開心就好。反正蘇涼對端木忱說過,對邢玉笙說過,對林家人都說過她對某人求之不得的經曆,沒什麼丟臉的,完全可以脫口而出。
蘇涼深深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看著梁叔,“看來我們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除了。接下來才是我真正想跟您老說的事。當初顧泠既然願意帶你在身邊,我想他是相信你的忠心的。我也能看出來,你真心希望他好。但你需要明白一點,他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與你的想法不可能相同。你的忠心和善意,比起去做他希望你做的事,更重要的,是千萬不要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他離了你也能過得很好,不要把你的想法強加給他。”
梁叔聞言,臉色難看,“黃毛丫頭居然對老夫說教?你以為你是誰?”
蘇涼聳肩,“我就是我。”
梁叔瞪了她一眼,惡狠狠地說,“既然你說跟公子是朋友,你幫老夫跟他解釋一下,老夫錯了,不應該不經過他同意就跟越王說他的事!”
蘇涼扶額,“能不能彆用一副我若不答應你就把我撕了的樣子求我辦事?”
“你幫不幫忙一句話!”梁叔冷哼。
蘇涼點頭,“幫。不過我也不知道他何時會出現。梁叔性子直,不要再跟越王摻和在一起了,那樣顧泠隻會更討厭你。對梁叔,我隻有一個忠告,就是去年顧泠讓你離開蘇家村時說的,不要再管他,你有兒孫,自回家去,安享晚年。”
梁叔聞言,神情一震,突然有些落寞,“可公子一個人,孤零零的……”
蘇涼正色道,“非也。彆忘了,他有個世人眼中唯一的朋友年錦成,如今他們應該在一起。”
梁叔愣住,“年錦成……老夫倒真把他給忘了。”
“您老還有什麼話想問,隻管說,我聽著。”蘇涼說。
“你的武功,到底跟誰學的?”梁叔看著蘇涼問。
蘇涼輕哼,“你猜?”
梁叔恍然大悟,“我家公子教的?!半年時間教出一個武狀元?太厲害了!那你豈不是我家公子的徒弟?你可不能忘恩負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