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端著木盆從蘇涼的房間出來,拐進廚房,眼睛紅紅的,連聲歎氣,“真是作孽啊!”
蘇涼停下切菜的手,“她開口說話了?”
劉氏抹著眼淚點頭,“小月就說了一句話,又給我添麻煩了……那個傻丫頭,她從小就要強,挨打挨罵都不哭。這回的事,換個人,早就活不下去了!”
蘇涼歎氣,“是啊。”
劉氏把木盆和裡麵的帕子都洗淨,對蘇涼說,“她喝了點雞湯,也吃不下彆的,睡了。以後若能跟著你,是她的福氣。不是你帶她離開那個家,她定被那一家子黑心肝的磋磨死了!”
“以後的事,等她好起來再說吧。”蘇涼說。
劉氏點頭,“要不是我家小叔沒成親,怕人說閒話,我就把她接過去照顧了。你忙,如今還得照應著她,唉!”
說起白鶴,劉氏又提起一件事。
“小叔看上蕙蘭,我是沒啥說的,那也是我娘家妹子,知根知底的,跟她當妯娌當然好,但娘一百個不樂意。畢竟蕙蘭前麵那一段,還偏偏是牛婆子那家,要是我兒子遇上這種事,我也不樂意,所以就沒勸過。”
“但小叔一直不死心,小虎他爹勸了公婆幾回,婆婆不說啥了,公公讓我去打聽打聽,蕙蘭家是什麼個意思。”
“我想著這事兒八九不離十了,小叔隻要向蕙蘭提親,蕙蘭家指定沒二話。”
“趕集那天,正好在鎮上碰見蕙蘭娘,我也沒提小叔,就問問蕙蘭的事他們咋打算的。”
“結果你猜怎麼著?前麵說的那個打死了媳婦兒的屠夫蕙蘭不願意,沒成,轉天兒就有人上門提親去了!是同村的木匠,我認識的,老實能乾,媳婦兒生孩子難產死了,就一個老爹,一個四歲的兒子,他看上蕙蘭了!”
蘇涼聽到這裡,想起今日她坐車去劉家村,看到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小孩子挑著東西,去的應該就是劉蕙蘭家了。
劉氏歎了一聲,“我當時一聽,就沒法往下說了。看起來小叔沒娶過,比那木匠好,可我們覺得好有啥用,也許蕙蘭根本不想再嫁來蘇家村呢?”
“我回來跟家裡都說了,讓他們拿主意。小叔非要找媒婆去提親,公公讓我回趟娘家,順便去看看蕙蘭,單獨問問她的意思,不要讓旁人知道。”
“我就去了。蕙蘭知道小叔看上她,很意外,但她說自己配不上小叔,嫁給同村的木匠當續弦挺好的,那家人少,簡單,她不怕給人當後娘,也不怕吃苦受累,就是不想再受氣了。”
劉氏搖頭笑笑,“原先都想著,隻有我們挑人家的份兒,我們家關著門為此事來回掰扯,結果最後怎麼著,人家另有好姻緣!”
蘇涼對於這個結果也有點意外,但想想,就算白家一早就去提親,以劉蕙蘭的性子,怕也不願意嫁給白鶴。
不是白鶴自身條件不好,而是跟木匠相比,後者對劉蕙蘭而言更適合。若她嫁到白家來,本身就要承受很大的壓力。
劉氏感歎,“蕙蘭說,當初她被牛婆子那一家欺負得真是活不下去了,那天夜裡都上吊了,不知咋的繩子斷了,好像有人跟她說話,讓她活著。第二天她就被趕走了,當時心裡可高興了!如今總算苦儘甘來,老天還是有眼的!”
蘇涼笑而不語。是她和寧靖救的劉蕙蘭,如今牛婆子被寧靖一棍子敲傻了,險些強暴劉蕙蘭的蘇興哲死了,劉蕙蘭得到了想要的歸宿,一切都很好。
至於白鶴,緣分未到,總會找到他喜歡且適合的姑娘。
劉氏說完,見外麵天都黑透了,連忙起身,“我得回去了。”
中午包的餃子沒煮完,還剩下不少,蘇涼讓劉氏拿一半回去,告訴她怎麼煮。
劉氏剛走,寧靖就回來了。
五百兩銀票,原樣拿了回來。
寧靖在洗漱,蘇涼開始做煎餃。提前做好放一會兒就不好吃了,專門等他回來再做。
寧靖聽蘇涼提起白鶴和劉蕙蘭的事,神色淡淡地說,“他們本就不可能成親,就像你和邢玉笙,不合適。”
蘇涼很想夾起一個煎得金黃熱燙的餃子扔到寧靖臉上,沒好氣地說,“我又沒想嫁給邢玉笙,你這什麼破舉例?”
寧靖看著餃子快煎好了,把雞湯盛出來,準備開飯。
……
穆颸放下筷子,皺眉說,“沒一樣好吃的。”
長安提議,“要不讓蘇姑娘把她會做的菜寫成一本菜譜,主子買過來?”
穆颸輕哼,“一個小包子,賣給我一百兩。你猜我要買她的菜譜,她會開出什麼價?”
長安輕咳,“屬下草率了,蘇姑娘的菜譜,主子應該買不起。今日買劉姑娘的五百兩,下次見到蘇姑娘,還得還給她。”
穆颸眸光涼涼地看著長安,“蘇涼買劉小月當丫鬟,為何讓我出錢?”
長安脖子一縮,“主子不是說,請她去給劉姑娘醫治,所有花費官府承擔嗎?”
“我說的是醫治,可沒說買丫鬟的事。”穆颸說著,眸光微閃,“五百兩,也就是五個包子的錢,不值當什麼,你回頭給她送過去。”
長安不解穆颸為何突然改了主意,就聽穆颸說,“劉小月給她當丫鬟,肯定能把她的廚藝都學會,等過些日子,再把劉小月要過來當廚娘。畢竟錢是我出的,人也該是我的。你說呢?”
長安豎起大拇指,“主子太機智了!”
“你明日去一趟,就說我請蘇涼和寧靖幫忙去伍家找賬本,隻要能找到,我一定稟報父皇,給寧靖記一大功。”穆颸說。
伍家被查封了。穆颸派去的人始終沒有找到賬本。他覺得可以讓蘇涼和寧靖去試試,他們倆思維異於常人,或許會有發現。
……
晚飯後,寧靖把柴房裡的東西都搬到後院,清掃整理了一番。
雖然是柴房,但收拾出來後也是個乾淨的房間。
邢玉笙送他們不少新家具,原先沒用的都放到空房間裡。
蘇涼在看書,聽到寧靖敲門。
“讓她住柴房。”寧靖說。
蘇涼過去看了看,雖然簡陋,但該有的都有,把被褥拿過來就能住人了。
“也好。”蘇涼點頭,“我把她弄過來。”不然她今晚隻能打地鋪了。
劉小月喝了安神藥,睡得很沉,蘇涼把她抱過去,被褥鋪好,關上門窗。
翌日一早,劉氏又來了。
見劉小月被安置在原來的柴房,愣了一下,又連忙說,“這樣就很好了!她是當丫鬟的,哪能住在你屋裡?”
蘇涼笑笑,“等她好起來再說吧。”
半晌,劉氏扶著劉小月從房中出來。
劉小月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密室裡,很久沒見陽光,臉色白得近乎半透明,瘦得很厲害,但仍能看出五官清秀姣好。否則當初也不會被黃員外看上要娶她當小妾,又被伍家父子擄走。
“小月,這是蘇涼,你的救命恩人。”劉氏對劉小月說。
蘇涼走過來,劉小月輕輕推開劉氏,險些站不穩,慢慢地跪了下去,聲音虛弱,卻帶著一股堅定,“謝謝蘇姑娘救我性命。要不是恩人,我如今還在那個鬼地方。”
這話表明劉小月知道伍家的事情敗露,也是因為蘇涼,否則她連活著重見天日的機會都沒有。
劉氏又紅了眼,也沒拉劉小月起來。
蘇涼看著劉小月,問出心中疑惑,“伍槐安為何獨獨沒有殺了你?”
劉小月再次聽到那個名字,身子顫了一下,脊背卻挺得更直了,“被抓之後,他說喜歡我,他太寂寞了,隻是想讓我陪他,以後會給我名分,我根本不信。在密室裡不知道熬了多久,想死都不成。有一天,他讓我說,我是他的人,願意為他而死,隻要我說了,他就放我回家。但我知道,他在騙我,不管我說什麼都走不了。他所有說的好聽的話,全都是假的,一個字都不能信!我說不出願意為他去死,我隻想讓他不得好死!”
劉氏神色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