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她是患者的主治醫生,患者住院等待了足足六個月,如今終於得到了合適的供體,無論家屬還是患者本人,都希望她這位主治醫生能親自操刀。
這是她擔負著的責任,她必須做好,不容有任何閃失。
一旦失誤,她這十幾年來所有的努力都將化為泡影。
趙春桃深吸口氣,她用力閉上眼,等待了十幾秒鐘,再次睜開時,那些黑色的細小蟲子仍舊存
() 在,依附於已經徹底損壞的黑色肝臟。
而那顆剛剛被取下的新鮮肝臟正在醫療箱裡,呈現出淡淡的粉紅,等待著被新主人接受。
“開始吧。”她沉聲道。
移植手術中血管的吻合極其重要,所以舊肝的取出也需要趙春桃親自操刀。
她的手觸碰到萎縮的肝臟,奇怪的黑色蟲子們扭曲著身體,試圖爬到她戴著手套的手指上。
趙春桃瞅了眼對麵的宋醫生,那雙從口罩中露出的眼睛神態如常,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蟲子也爬到了他的手上,正順著手背向腕部蠕動。
趙春桃實在做不到裝看不見。
她用手術刀的刀尖把那條蟲子挑下來,細長的蟲身被鋒利的刀刃戳破,黑色的液體流淌出來,在半空中蒸發為淡淡的霧氣。
宋醫生抬眸看向趙春桃,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個多餘的動作。
趙春桃沒有解釋,隻是悶頭進行著手術,她儘可能地加快速度,把異常的肝臟取下。
硬化的肝臟被放置在托盤中,將會以“生物垃圾”的身份遭受處理,趙春桃恨不得叮囑護士現在就把這玩意兒徹底燒掉。
她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不祥預感,以至於呼吸都有些困難。
趙春桃非常仔細地檢查過胸腔每一寸角落,確定沒有蟲子殘留,才雙手捧著新鮮的肝臟,放置在留出空位的胸腔。
她調整好位置,迅速地進行血管縫合。
這是需要絕對專注和靈巧的工作,一時間她忘記了方才的種種詭異,先把最重要的主動脈和主靜脈完美縫合。
旁邊的助手一轉不轉地緊盯趙春桃操作。
在醫生這一行裡,年僅三十六歲的趙春桃還很年輕,可她的手術技術卻極為突出,科研能力又強,一路上簡直像坐了火箭一樣飛速晉升。
所有人都覺得她未來一定是醫院肝膽外科的頂梁柱,能有和趙春桃跟台的機會,大家都想儘可能多學一些技術。
把所有的重要血管縫合完畢,趙春桃暫且停下,將剩下的工作交給旁邊的一助。
護士不知道第幾次為她擦拭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輕聲問道:“趙主任您哪裡不舒服嗎,今天一直在冒汗。”
“我還好。”趙春桃對她笑了笑。
旋即她想到自己還嚴絲合縫地佩戴著口罩,便不再勉強,收斂所有表情,疲憊地稍稍側步,給一助二助讓出足夠的位置。
最近她究竟是怎麼了?
移植手術非常順利,趙春桃緊緊盯著那枚健康的新鮮肝臟,隨著血液重新流通,肝臟瞬間變成充滿活力的顏色。
確定蟲子們沒再出現,她默默鬆了口氣。
之後的關胸不用她來動手,趙春桃就站在一旁休息。
她實在做不到放心離開。
隨著胸腔閉合,如同一扇血肉大門在麵前緩緩關閉,將一切神秘的、誘人的、美麗的光景徹底隔絕。
這一瞬間,她甚至想招呼同事們停下。
——想要將手伸進門裡,用力地推開,去看看世界的另一端是什麼樣子。
不,不行。
不能繼續在手術室裡待下去了。
趙春桃匆忙轉身,以近乎逃走的姿態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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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尋歌恢複得非常好。
他康複的速度驚呆了醫院裡的一眾醫生。
大家並不知曉,這是現實扭曲者的能力起了作用,隻以為嶄新的醫學奇跡出現。
誰家被開膛破肚,腸子流了一地又被重新塞回去的病人術後不到十二個小時就能活蹦亂跳,還吃嘛嘛香啊!
徐尋歌完全不想在病床上躺著,趁現在賀承楓還沒過來,他打算去看望母親,反正媽媽的病房就在樓下。
他非常靈巧地避開了護士們,乘坐電梯離開住院部的頂層。
電梯裡隻有他一個乘客,徐尋歌對著金屬的反光整理儀容,以便儘可能在母親麵前隱瞞自己剛動過手術。
卻意外在低頭確定鞋帶的瞬間,看到了一條細小的黑色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