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0章 路在何方（第一更）
老兵擦乾眼淚，狠狠的點點頭，看著周圍的城市是那樣的陌生。
“李二哥，家裡變化太大了！”老兵看著城市，腦子裡麵還是40年前的樣子，40年之前自己從這個城市出發，然後天南地北，最後一路向南。
“變化大著呢，也就50年代日子難過，從60年日子就好過了，現在村裡麵的老人每個月都有錢拿。”
“村子變成了合作社，把土地分給各家各戶，種什麼由上麵統一規劃，但是怎麼種隨便你，這些年稅也越來越少了，其實大部分時候就像我們山區基本就沒有稅收。”
“柏油馬路修到了鄉上。”
“我們山區還免費打井，從五八年開始到現在從來沒有乾旱過。”
“最近這些年，我們周邊的山上都種滿了樹，以前不值錢的酸棗子，這幾年也值錢了。”
“現在家家戶戶都買煤炭回來燒再也沒有人上山去砍柴，隊裡麵的大牲口也少了，現在都喜歡用小型的耕地機，再也不用一年到頭伺候牲口了。”
“有專門養驢養牛的合作社來收秸稈，秸稈都要給錢。”
老兵從自己這個隔壁二哥的嘴裡零零散散的拚湊出了一副鄉村畫麵。
讓老兵驚訝的是，這路上的車還不少，雖然已經是山路了，摩托車的數量還是很多，還有各種拖拉機麵包車，甚至還有拖著挖掘機的卡車。
“看見前麵那道山梁了嗎，咱們當年就是從那裡趕羊去後麵山裡麵放羊。”車在山路上行駛，從過了鄉政府之後就變成了碎石路麵。
“後來從京都來了一批醫生，俺們村裡就有8個免費做了白內障手術，嬸子當初看不見的時候，整天都在擔心，都在想你，這幾年能看見了，嬸子就說要活著看見你。”
那個皮膚又黑身材佝僂的老農，自己再也看不見了。
“我給你買好了。”李二哥搖搖頭。
“啊，咱們鄉裡麵出了什麼能人嗎？”老兵有點驚訝，8年前一個鄉裡麵的派出所就有麵包車了。
“可不是咋滴，咱們村子裡現在有600多口人了，其中在京都上大學的就有兩個。”
“叔也葬在家旁邊不遠，說是要親眼看著你回來，嬸子的眼睛前些年看不見了，說是白內障，是以前年輕的時候在油燈下麵乾活，傷了眼睛。”
“你家修了新房子了，本來伱哥說要把嬸子接到他那邊住，不過嬸子說就要在老家修個房子，萬一你們回來找不到路。”
老兵又想到了自己以前的戰友，歎息一聲：“老常誤國啊！”
“就是要多種樹，地下麵才有水，我們都是在山上打個坑，然後從其他地方弄土種樹。”
“看見嬸子了嗎！”當車拐過一個山梁，李二哥就指著前方問道。
當初大哥本來要去的，不過老兵自己要求去，因為大哥結婚了。
“那你在車站咋把我認出來了？”老兵有些疑惑。
“其餘的就在淄博，在青島，在煙台，在徐州，現在村裡麵基本上沒有年輕人，都是年紀大的在乾農活。”
“瞎糊弄，當個村長。”李二哥嗬嗬一笑。
老兵看著這路修的也不簡單，大塊的石頭全部做成堡坎。
“啊，我記得山上沒有這麼多樹啊！”老兵有點不認識了，因為以前這山上全是石頭。
“還彆說自從有了車之後，周圍偷雞摸狗的家夥就遭殃了。”李二哥搖搖頭。
“可不是咋的，從60年之後一波一波的人來招工，現在家家戶戶都是2層小樓。”
老兵根本沒想到，自己原來的家在半山腰，而現在就在公路旁邊。
老兵忍不住一下子就哭了起來，而且是嚎啕大哭。
“嗯！”老兵嗯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當年自己離開的時候，也是不斷的回頭看著山，看著大哥，看著小弟，看著一邊抹眼淚一邊揮手的老母親。
李二哥聽到這個聲音，歎息一聲。
“嬸子還說要是他死了你還沒回來，就讓我們把她葬在最高的地方，她要最先看見你。”李二哥又開口說道。
“咱們村裡麵在京都工作的就有11個。”
“你上車的時候是不是登記過？列車員早就跟我說了。”李二哥嗬嗬一笑。
一個人不斷說著，一個人不斷聽著，老兵忽然開口問道：“二哥現在在乾什麼？”
當初之所以當兵，一方麵是強行攤派一個村去多少，另外就是家裡人太多，如果不出去一個人討生活，那麼全家說不定都會餓死。
“當然隻是每個班學習最好的，能拿到錢，其他第二第三名就是書包鞋子或者是衣服之類的。”
終於老兵不哭了，李二哥才開口說道：“你總算是回來了，當初跟你一起走的，就你最先回來，當年你走的時候還是個半大小子。”
而當初送自己的父親已經不在了。
“從十幾年前開始，娃隻要成績好都會給錢，最開始的時候學習最好的不但給5塊錢，還給衣服褲子，書包，文具。”
“不過好些人還是把娃送回老家來讀書，城裡的娃吃不得苦，就要讓這些娃在老家吃苦，才知道好好讀書。”李二哥熟練的開車。
老兵現在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出了城之後，老兵就看到了遠處的山，這一下腦子裡麵模糊的印象一下子就清楚了。
老兵聽到這話瞪大眼睛：“都去當工人了？”
“二哥，我想買一點東西，看看我爹。”老兵有點糊塗了，因為不知道東南西北，修的公路已經完全破壞了腦子裡麵原來的樣子。
“咱們鄉裡麵配的有麵包車？”老兵看著李二哥開的這麵包車，一看就有好幾年了。
“這輛車差不多有8年了，這原來是派出所的車，不過派出所現在換了新車，我就拿在手裡開開。”李二哥拍了拍方向盤。
“想啥呢，是大部分鄉鎮派出所都配備的有麵包車，方便派出所的同誌維護治安。”
“娘！”老兵下車之後看著站在公路旁邊的老婦人，雖然已經相隔了40年，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還有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根本沒辦法作假。
“兒啊！娘對不起你啊。”老婦人從早上開始就坐在這裡，等著40多年前離開的那個年輕的背影，當看到年輕的背影變成了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老婦人再也忍不住了。
老兵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老婦人也跪下了，兩人抱頭嚎啕大哭。
李二哥下車拿出一支香煙，居高臨下的看著村裡麵其他人的房子，還有更遠處的景象，手一邊哆嗦一邊嘀咕：“回來就好！”
哭了半響，老婦人又把老兵帶到了房子旁邊的一塊地方，這裡有一塊墓碑，墓碑上麵有一個頭發全白的老者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