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力勝總堂,人聲鼎沸。
每年的九月初二,各區的洪門社團,即名字帶“和”的各個字頭,都會進行祭祀,或是互相拜訪,氣氛不比過年的時候差。
這一天,各區的領導,叔父輩,甚至彆的社團有名望的領導都被邀請到祠堂來,今年的廟會比往年要大得多,熱鬨的多。
龍根難得的換下了長衫,穿上了一身短打裝扮,黑衫黑褲,衣襟敞開著,露出裡麵的白色汗衫。
他的腰間纏著一條紅綢帶,雙手做掌,緊貼在丹田附近,昂首挺胸。
不止是他這樣,在他的身後,阿豹和十三也是一樣的裝扮,隻不過十三是將紅綢綁在了頭上,充作頭巾。
她是這祠堂裡唯一的女人,但是器宇軒昂,英氣勃發,精氣神比許多人看起來要強的多。
“開壇!”
隨著一聲大喝,祠堂內萬籟俱寂,隻剩沉重的喘息聲。
龍根大踏步上前兩步,在他的對麵,是三個紅衣紅袍的人。
最當中穿著紅色道袍,背後印著一麵金色八卦的人是壇主,另外兩個分彆持著大刀和紙扇的,則是護法。
在他們三人的背後,是關二爺的雕像和一個香案,幾座牌位,牌位邊上插著新黃色的旗子,旗上的字龍飛鳳舞。
三人橫眉怒目,瞪大眼睛,盯著龍根。
當中穿道袍那人對他大喝道:“你可知這裡是洪軍禁地,警衛森嚴,不可冒犯!違者,軍法無情!”
龍根麵色嚴肅,雙目圓睜,雙手用力在丹田上按下去,同樣大喝道:“吾乃明朝輔助大先鋒,修橋鋪路第一功,逢山開路逢城破,誰人不識天佑洪!”
“到來何事?”
“拜天地會!”
“拜會合適?”
“反清複明!”
穿道袍那人在龍根高聲打完之後,腳下重重一踏,手一揮,動作之間祠堂裡便響起炮仗炸響的巨響,對龍根做了個請的手勢。
龍根同樣滿臉嚴肅,雙手叉腰拜了一拜,隨後擺開架勢,左手伸出,比著大拇指朝前,鄭重地點了三次。
緊接著,他又立直身軀,接過壇主遞過來的血酒,一飲而儘後,他將手中的雞公碗摔得粉碎。
如此,儀式才算完成,祠堂裡的肅殺氣氛頓時煙消雲散,眾人都不由地鼓起了掌來。
龍根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接過十三遞過來的茶水,抿了一口,衝散嘴裡的血腥味。
他在首席的太師椅上坐下,緩了一口氣。
洪門拜壇儀式,原本要求在儀式前齋戒沐浴三天,即使如今已順應時代,簡略了不少,像什麼鑽火圈,過刀山都不用了。
但儀式的當天不能吃飯,滴水不進這一條規矩還是保留了下來。
就是年輕力壯的後生仔,半天不吃飯也難免有些疲憊。
更彆說到了他這個吃一頓少一頓的年紀,不按時吃飯確實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乾爹,先吃一塊鳳梨酥填填肚子吧。”
十三遞過去一盒糕點。
她已將紅頭布摘了下來,隨手放到一邊,任由那瀟灑的短發垂到耳邊,蓋在那取下了耳環的耳朵邊上。
龍根欣慰的點點頭,接過一塊糕點放進嘴中,帶著花果香氣的糕點配上略有些苦澀的茶水,恰到好處。
剛吃了兩口,邊上便有人過來提醒他,“大哥,時辰到了,該上香分豬肉了。”
龍根點頭,將還未吃完的糕點隨手收進袖子中,站了起來,舒展了一下腰身。
就在這時,一個小弟跑了進來,腳步匆匆,在十三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立即臉色一變。
“怎麼了?”龍根問道。
十三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道:“乾爹,太子勝來了。”
阿豹當即不滿道:“他來乾什麼?他還有臉來啊?這裡……”
“少說點。”
龍根抬手打斷他,“他怎麼說也沒脫離我們字頭,還是我們和力勝的人,社團祭祖,他來也是應分的,他不來,我還想找人叫他來呢。”
龍根這樣講了,原本還忿忿不平的眾人便都安靜下來,隻是圍在他的身邊。
可這頭安靜,外邊卻亂哄哄地吵了起來。
“喂!今天是社團祭祖,你來乾什麼!這裡是你能來的地方嗎?”
“怎麼,你都可以來了,勝哥不能來?你有資格問他這種話?吃藥吃傻啦!?”
“在這裡,每個當初被他連累過的人都有資格問這話!當初把社團連累的那麼慘!拍拍屁股就跑路了,現在風頭過了,又想著回來耀武揚威,好事全讓他占了不成?”
“我告訴你,矮騾子不用腦,一輩子都在街上滾啊。你去查查,今天祭祖的這位老祖姓什麼?姓洪啊!姓洪啊你知道嗎?爛口蔡,什麼時候你媽帶你改嫁,你跟了繼父改姓洪,才有資格站在這裡問這種話啊!”
“咩啊!”
“咩啊!想單挑啊?我讓你一隻手啊契弟!”
龍根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就在阿豹要走上前去時,吵鬨聲終於停下。
人群中被擠開了一條路,串爆緊跟在洪勝身後,和另外幾人一起,護著他走了進來。
跨過門檻,洪勝遠遠看了一眼龍根,笑著對串爆說道:“大家都是有格調的人,你不要跟那些沒腦子的吵架,免得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你這樣我也很沒麵子的,畢竟我可不會沒臉沒皮,收那些沒格調的小弟。”
串爆點頭,大聲道:“明白了!下次這些狗再叫,我就任由他叫,大不了一拳把他牙齒打下來就是了!”
洪勝點頭,再跨過一道門檻,便進了內堂。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或是冷漠,或是怨毒,有的在打量他,有的則是瞪著他。
還有在暗處的幾道目光,似乎帶著某種考慮和算盤,在他身上掃來掃去。
洪勝鎮定自若,他從出道開始,便已是這種大場麵的主角。
不管是帶著人劈友,還是社團開會,談判,他都是當之無愧的焦點中心。
一邊走著,他還和幾個熟悉的老麵孔點頭,打招呼,從容而又自然,好像回了自己家一樣。
直到兩人隻剩幾步時,洪勝才轉過頭來,眼裡滿是玩味的目光。
“龍根叔,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