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門關帝廟,香火繚繞。
昏暗的廟內,紅臉綠袍關公像大刀闊馬坐在正中,一手持著青龍偃月刀,一手捧著《論語》,腳下則是兩個童子,一個手捧蓮花,一個托著金元寶。
在關公的前方,左右兩邊則是四大金剛,一個個張牙舞爪,須發齊張。
暴龍立在關公像前,手搭在桌案上,低頭不停誦念。
他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人高馬大,綁著一條黃色符紙編成的頭帶,赤裸上身,露出塊塊結實精壯的肌肉。
暴龍口中念念有詞,搖頭晃腦,身後的小弟則是靜立在一邊,屏氣凝神。
忽然,暴龍猛地抬頭,眼裡放射出精芒,如火如炬,似劍似刀,昏暗的室內似乎都為之一亮。
他雙手交疊在一起,做出一個手印,仿若蓮花開放。
等再托舉到頭頂時,又變成一個劍訣,腳下也開始連連踏地。
“天靈靈地靈靈,請得天兵從天降,請得地兵從地臨,六丁六甲護吾身,八大金剛降來臨……”
喝!
不知道過了多久,暴龍張口吞入一口冷風,雙手向前伸出,抓起一大捧燃燒的檀香,往嘴裡塞去。
那星星點點的火光彙聚在一起,大概有近五十支,隻亮了一下,便在暴龍的嘴巴中消逝,被他大口咀嚼幾下後,變成一股輕煙吐出。
“來!”
旁邊兩個與他打扮彆無二致的護法,每人手上早都拿好了兩把冒煙的檀香,冒著火光,看起來像拿著兩支短棒。
一看到暴龍準備就緒,護法毫不猶豫地拿起香便往他赤裸的上身拍打,室內頓時火光四濺。
不知道拍打了多少下,等他腳下堆滿了放著紅光的香灰後,兩個護法退下,又有人幾人持著鋼刀上來。
“再來!”
暴龍話音剛落,幾柄厚重鋒利的鋼刀便砍在了他的身上。
頭頂,眼睛,耳朵,手腳,胸口,後背……
寒光閃動間,大刀每一下砍在身上都是鏗鏘作響,聽得人心裡發寒,看得人手腳發軟。
終於,在幾個刀手的手腕都酸軟麻木,再握不住刀時,暴龍一記罡步踏出,喝退了幾人。
緊接著,他拿起放在神台上的酒,一口飲下後,張嘴吐出一口煙氣。
這下,他的臉上,那神聖威嚴,不怒自威的表情才終於消失,變成了一副平常人的麵孔。
而他的身上,曆經火燒刀劈後,沒有留下絲毫的傷口,連一道白印都沒出現。
“暴龍哥,勁啊!你的功力又長了!剛才那一刀砍下去,我差點刀都握不住啊!”
暴龍咧嘴一笑,“這沒什麼,還得練,等哪天跟白蓮教那些護教法王一樣,火炮洋槍都傷不了分毫,飛簷走壁,那才叫練到一個境界了。”
說到這裡,他又雙手合在一起,閉眼低聲道:“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他剛誦念完,又有人遞過來一碗涼茶。
暴龍接過碗,在關公像前的凳子上坐下,心思終於從修煉中撥了回來,開始關注起日常的事務。
他的日常事務,便是管理屯門這塊地盤。
雖然比起尖沙咀,缽蘭街那些地方,屯門簡直如同鄉下一樣,走路上都能猜到牛屎的那種。
但在這裡,是清一色的和力勝,彆的社團彆說是在這裡占一塊地盤了,就是一支旗都插不進來。
因此,雖然地方偏僻,但暴龍在社團內的地位卻極高,出兵出糧,彆的摣fit人都得看他的意思。
“暴龍哥,我聽說太子勝那邊,昨晚又請幾個叔父輩的過去開會了。”
“挑!”
暴龍翻了個白眼,“開會?我看是談價錢吧。那些老東西,也就是社團祭祖,選舉的時候才有點油水撈,結果還昏了頭去選太子勝。洪武在的時候,你什麼聽說過選舉了?那幫叔父輩,死街上都沒人理他們啊!
沒人捧著他們啊,講輩分都吃史啦!”
頓了頓,一個小弟問道:“那照暴龍哥你的意思,這屆還是龍根?”
“我怎麼知道?”
暴龍滿不在乎地擦了一把臉上的汗,“反正這屆我們看戲就是了,龍根說下屆全力支持我當話事人,我才幫他的,就是他輸了,難道我下屆不可以出來選嗎?打份工而已,還真指望我拚命啊?”
“還是暴龍哥有大智慧啊!我們都沒想到這層!”
“你們要是想得到,這大哥不早就你們來當了?”
暴龍大聲笑了起來,“出來混肯定是講腦子啦,難道講義氣啊?”
幾個人正講的開心時,門外有一個青年走了進來,劍眉星目,鼻若懸膽,穿著深藍色長風衣,腳踏皮靴,左手上的技師手套顯得格外紮眼。
來人正是尹秀。
暴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反倒是一直站在旁邊的小弟開口了,“喂,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做什麼?”
尹秀斜了那人一眼,“普通人,來拜關二爺。”
“你不知道這裡是暴龍哥的壇口啊?隨便就……”
“行了……”
暴龍止住旁邊小弟的呼喝,“關二爺麵前人人平等,他要拜,你就由他拜吧。”
暴龍開口了,那人便也不再說什麼,隻是低聲道:“拜完快走,彆礙著我們做事。”
尹秀仿若沒聽見,從桌上拿起五支檀香,朝了三拜後插進香爐之中。
看見他上香的手法,暴龍問道:“你是個道士?”
“跟在師父身邊,學了點皮毛。”
“哪一派的師傅?”
“茅山派。”
“茅山派也拜關二帝君嗎?”
尹秀看了他一眼,“進廟拜神,都一樣,無非是求個心安而已,我今天來,主要是有點事情想問一下關二帝君。”
“哦?”
暴龍來了興趣,將一隻腳踩在長凳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尹秀,“問的什麼事,方便說出來讓我聽一下嗎?”
尹秀點頭,目光依舊看著關二爺神像,“神靈之前,事無不可對人言。”
“事情是這樣的,我一直聽說江湖中人,都是豪氣乾雲,俠肝義膽的,雖然我也知道那隻是武俠裡寫的,但不妨礙我高看道上的人一眼,隻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怎麼會有人對一個老太婆痛下殺手,還一次派了三車人過去呢?”
暴龍聞言,終於明白了尹秀的來意,隻是他沒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