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軍官在發現尹秀目光掃過他時,也不在意,隻是隨意地將屍體推到一邊,然後自己坐了起來。
在戰場上待久了,對這些老兵油子來說,什麼道德,榮譽感都已拋到腦後了,最重要的隻剩下怎麼活下來而已。
所以他並不在意叫尹秀這樣的“小卒”看見他的作為,兵是兵,將是將,聊不到一塊去。
尹秀當然也沒跟他聊天的意思,他隻是隨便坐在一塊石頭上,又衝海東青招招手,示意她可以出來了。
就在這時,一隻手抓住了尹秀的靴子。
尹秀低頭,隻見那人的手在黑色的靴子上留下一個明顯的印記,顯然是血跡斑斑。
“救,救我。”那個兵士說道。
尹秀低下身,用一種對方才能聽見的微弱聲音道:“如果是平常,你又是個普通人,能救我就救了。可你為朝廷賣命,我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我的身份,所以很遺憾,我不能出手。”
“那,那你能為我做點什麼嗎?”那人聲音虛弱,仍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唔……”
尹秀思索了一會兒,俯身到他耳邊道:“要不然,等下我為你念經超度一下?”
話音剛落,那人的手鬆開,身體徹底軟了下去。
眾人陸陸續起身,軍官走出來,用手指點了點,發現原來四十人的隊伍,如今隻剩下不到二十人了,難免又感到沮喪起來。
不過那沮喪很快便被麻木所淹沒,他看也不看那些還在地上的傷者,隻是揮手道:“走了,再耽誤下去的話,可要趕不上肅親王他們了。”
“喂,胖子,你們打算去哪?”
尹秀戳了戳胖子的腰,低聲問他。
“原來你是從彆的營房來的?”
胖子愣了一下,隨即也反應過來,他們這隻隊伍人員組成十分的混亂,在進入長白山之後的幾場大戰更是損失慘重。
現在的編隊人員基本都是從各個地方拚湊的,所以有些人不知道什麼任務,目標也不為過,因為他們隻是跟著人多的一方在走而已。
“好說了。”
胖子拍了拍胸脯,“我呢,是飛駿營的一等騎兵,不知你是什麼職位啊?”
尹秀瞥了他一眼,實在想不出這死胖子是怎麼當上騎兵的,要是哪匹坐騎被分配到他手下,那還真不如早死早超生。
“我火槍隊的。”
尹秀拉了拉背上的槍。
“火槍隊?”
胖子撓了撓頭,順手也碰到了自己背上的槍。
“現在出來混的,哦不對,現在當兵的哪個不背一支槍啊,哪還有什麼火槍隊?”
“胖子,”尹秀瞪了他一眼,“這是祖製,老一輩就這麼叫的,難道我現在就不能這麼叫了,神機營,威武將軍營,得改叫什麼阿姆斯特朗炮營,加特林營不成?”
“那不能夠,那不能夠。”
胖子顯然也是被尹秀的氣勢嚇到,想不到他竟是一個如此遵循傳統的人,因此隻能連連擺手表示自己沒有異議。
“少說那些有的沒的。”
尹秀的麵色還是不善,“我問你,我們到底去哪?”
“就肅親王的身邊啊。”
胖子神情頗為無辜,一對綠豆大小的眼睛閃爍著。
“其實我也不太清楚,然而在地底下跟白蓮教打了一場大戰,我們隔著一條地下暗河互射了幾千發子彈和箭矢後,似乎軍隊的各部份便被分隔開來了。
我原以為我們騎兵營損失慘重,應該要退回地上休整去的,媽的,結果肅親王這王……王爺說要我們前往前邊集結,說是要保護某個地方去哦。”
“什麼地點?”尹秀心裡已隱隱有了答案。
“就是龍脈。”
胖子聲音壓得更低了,從他那胖胖的嘴裡擠出來簡直像蚊子嗡嗡叫。
“我聽說肅親王他們不知怎麼的,找到龍脈了,所以正在召集人馬,就在前邊了。”
海東青也側耳聽著,不由覺得不可思議,衝尹秀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然而尹秀隻是暗暗擺了擺手,示意她當做沒聽見,看胖子怎麼說。
“龍脈,你知道吧?不過你大概也不知道。因為這是內幕消息,是我一個好兄弟,負責給肅親王營帳送水的雜物兵告訴我的。
為什麼隻告訴我啊,那是因為胖爺救過他的命,你知道吧?
就在去年的秋天,我們跟京郊的亂軍打的時候,對麵一排槍過來,這小子沒中槍,而是被嚇的生生從馬上掉了下來。
還好胖爺我眼疾手快,不然那小子已經被後麵的馬給踩成肉泥了。
為了感謝胖爺我啊,他就認胖爺我做大哥,所以就什麼秘密……哎喲!”
胖子慘叫一聲,原來是前頭的軍官一石頭丟在了他的臉上。
“李超,你再這麼吵吵嚷嚷的,等下我就把你推下去,叫白蓮教收拾你。”
“大人,不是我要吵,是……”
胖子轉過身去,卻發現原先還在他旁邊向他問話的尹秀和海東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他站在這裡。
“是什麼?”那軍官死裡逃生,火氣此時大得很。
“沒什麼,沒什麼。”
胖子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示意自己接下來絕對會噤聲。
胖子自然沒找到尹秀和海東青,因為他們這時候已經走到了隊伍的另一邊,和胖子隔著幾個人,走在靠近岩壁底下的陰影之中。
“有可能嗎?他們這麼快找到了龍脈?”海東青不太敢相信。
“也許是假的,但我也不能保證。”
尹秀謹慎道:“畢竟朝廷什麼樣的奇人異士都有,其中就有不遜色於劉半仙的望氣士,有這樣的人在,在地底下找到龍脈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那他們找到了龍脈,會怎麼做?”
“怎麼做?”
尹秀咧嘴,“那就得看那位白蓮聖子打算怎麼辦了?”
他抬頭看向前方,前方已燈火通明,一隊隊的士兵在那裡集結。,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