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城煜的眉頭微微跳動,抬眸望著身披清光的少年。
“乘勝追擊,是好辦法。”
“好。那麼城便交與阿煜。”
少年揮手提劍,銀袍亮鎧,好一名決絕果敢的少將軍。
“等等。”權城煜忽然抬手攔住了他。
“怎麼?”顏染微壓眉目。
“你親自衝鋒過於冒險,讓臣去。”
閃爍電光落在權城煜晦明不定、緊緊皺起的眉宇間。此時此刻,他緊緊揪起的心,正如死死攥住顏染衣袍的手。
顏染搖了搖頭,輕輕按住他發抖的手。
“阿煜苦心本王明白。”他用力拂開那隻手,“隻是此事,唯有本王親力親為。”
看著權城煜幾乎瞪破流血的眼睛,顏染微微勾唇,拿起身側那支雕弓,放在權城煜手中。
“阿煜,若你不放心,就在城樓以此護衛本王。”
顏染涼涼的手掰開了死死握起的拳,將弓與箭放進去,隨後在那手背輕輕一握,卻如同萬鈞,壓碎了權城煜心中的什麼。
天邊又閃過一道雷電,映出白袍少年離去前唇角的一抹笑意。
雷聲再起,轟響在耳畔,仿佛已經震碎了一切。
權城煜抬起頭,此時天邊依舊風雨如晦,他手握弓箭,眉目間卻無比清明。
崔岩仿若卸下千斤重擔,向後退了兩步,期待地望著權城煜蒼茫挺拔的背影。
——
嘈雜混亂的城外,忽然出現了片刻安寂,就在那一瞬之間,雷暴頓息,從城內衝出一隊輕騎,為首正是城樓上的小王子。
在黯黑天色籠罩下,輕騎兵瞬間衝入了軍紀渙散、兵士倦怕的狄烈軍中,眨眼間斬落數十首級。
就在此刻,尚未被剛才的情形嚇得完全喪失理智、指揮兵力逐步撤退的羌宗亮回過神來——
“即刻整頓精銳,諸王將領不許後撤!隨本王前去擒拿那緗國皇子!”
在他一聲厲嗬之下,緗國將領在毫無鬥誌的潰敗軍中轉向,在羌宗亮的帶頭下朝向顏染衝去。
然而,隨著一道寒光飛過,第一個率先與緗國太子照麵的狄烈將領應聲殞命。
顏染擦掉臉上的一絲飛濺血痕,在汗血馬上繼續向大軍追擊。
羌宗元此刻看清了顏染,提馬向這邊殺來,就在即將短兵相接的瞬間,一支箭又自城樓飛下,正中羌宗元眉間。
身後高呼聲不止,寒光飛濺,太子所到之處,敵將應聲落馬。
“督公!這!這這這……”
城樓之上,崔岩像熱鍋上的螞蟻。
權城煜絲毫不應,恍若崔岩並不存在,他全心、全眼中隻有那飛馳的白色衣袍。
他張弓再搭一箭,目前為止,箭無虛發,太子尚未親手砍殺一人。
“督公!”崔岩猛地拔高了聲音,“督公此時應抬手一二,就算不丟曇州城,也不要再助太子!”
崔岩猛一扯權城煜袍袖,蓄勢待發的一箭稍有偏差,擦著顏染的盔纓飛過,正中敵人喉頭。
權城煜冷然拉開弓箭,用那帶著死亡氣息的眼睛掃過崔岩。
矣然射殺十數人的雙眼微微血紅,翻湧著凶光。
他忽然猛地轉身,將那箭尖指向了崔岩。
崔岩渾身立時僵直,頭發倒豎。
“你回去吧。告訴惠王,凱旋七日之內,我自會毒殺太子。”
權城煜猛地回身,將這一箭向朝顏染逼來的騎兵射去。
“可這一仗,”權城煜繼續彎弓搭箭,“我要勝。惠王若等不及,要與權某魚死網破,權某也隻能從命。”
他每每抽箭搭弓恍若有萬鈞之力,崔岩咧著嘴,每次都覺得那箭仿佛要轉頭射向自己。
“督公啊……可是,這、這如何向惠王交待啊……”
崔岩已經快哭了。
“那就有勞崔公公好生轉達了。”權城煜忽然沉聲下去,語調竟平添了幾層淡然。
“崔公公,權某平日待你如何。”
權城煜停下手中弓,抬眼看向崔岩。
崔岩又一哆嗦。
“自然是……知遇之恩,屬下今生難報……”崔岩痛哭流涕道。
權城煜微微點頭。
“營帳之內,有權某為公公準備的黃金百兩。待權某回京之日,另有重謝。”
說罷,輕描淡寫地又看了崔岩一眼。
崔岩一時間被他的陰晴不定、恩威並用弄得喉頭哽住,不知所雲,隻好跪在城頭給權城煜磕了一個頭。
風起雲湧之中,狄烈如落花流水般潰散,唯餘下滿地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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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過後,城樓之上軍民歡慶之餘,將官郭平、況毅將擒獲的狄烈親王羌宗寧、羌宗年、羌宗泰推入營中。
“殿下,此番大捷,生擒藩王、貴胄六名,斬殺藩王及將領共計十人,戰殺敵軍無數,俘獲者一千二百人,儘數押入戰俘營。殿下英明神武,天佑太子殿下!”郭平報道。
此時,羌宗寧不受士兵轄製,猛地暴起,對顏染破口大罵:“緗國小兒!敢傷你爺爺性命,我狄烈鐵騎定會將你生擒回去,當做雞驢狗馬使!”
顏染淡淡一笑:“割了舌頭,拉至集市,供百姓泄憤。”
羌宗寧被拉出去,咒罵不止變成慘叫,另外幾個狄烈貴族嚇得瑟瑟發抖——
顏染瞟了眼權城煜,起身來到幾位狄烈貴族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