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畔,溫向儀的聲音像炎炎夏日裡叮咚作響的清溪:“那,等下要不要我給你講題啊?”
宋澄心裡不受控製地炸開幾l朵小水花,幾l乎沒有猶豫就應道:“要的。”
她答得太快,溫向儀還沒說什麼,宋澄自己就不禁反思起來她是不是太迫不及待了。
可這是溫向儀誒。
誰能拒絕得了溫向儀主動要給自己講題啊,滿口答應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吧?
沒錯,她可太正常了。
這樣一想,宋澄當即就安心了,連悶頭謄抄錯題的時候都很高興。
雖然這些題她現在還不太懂,但等會兒就可以問溫向儀了,沒有什麼題可以難得倒她的同桌。
期末後,高一的放假了,整個學校陡然更空曠,隻有高二狗,或者該稱為“準高三”,被關在教室裡上課。
也有些學生開始選擇不跟學校進度,自己在外麵上輔導課,以及更多的情況,比如秦荔。
一起去小超市買東西時,秦荔毫無預兆地說:“暑假補課的時候我不來了。”
大家紛紛看向她。
秦荔:“我要準備出國,上學校的課沒用了。”
她臉上布滿名正言順逃了補課的喜悅:“你們好好上課啊,不要讓我操心。”
大家心頭那點驚愕之餘的離彆的不舍,霎時煙消雲散了。
段嘉:“同桌你真的……”
何念瑤翻了個白眼:“那今天雪糕你請。”
溫向儀拿了兩個雪糕,遞給宋澄一個:“秦荔請客。”
宋澄:“謝謝你,秦荔。”
齊岫:“多貴的都行嗎?”
秦荔:“喂!我還沒答應呢!”
秦荔罵罵咧咧地刷了飯卡,請了所有人的雪糕。
香烏的7月實在太熱了,吃完飯的正午,外頭的樹啊草啊都曬得蔫頭蔫腦,操場的跑道曬得能燙死人,沒有地方去,除了回宿舍的何念瑤和齊岫,大家又疾步回到教學樓。
短短一段路,宋澄已經冒出了細汗,一坐下便撕扯起包裝紙。
溫向儀給她拿的是可愛多,宋澄喜歡吃下麵的筒,對上頭的雪糕頂平平,她吃得慢吞吞,雪糕化成的水流到手上,去廁所外頭洗手。
夏天,連水都曬熱了!
宋澄正對一點都不清涼的水狠狠失望,聽到裡麵秦荔隱約卻清脆的聲音:
“溫溫,你也不補課了吧,我又可以去你家玩了。”
水流從她指縫成串溜走,宋澄的手指
() 卻忘了搓動。
是了(),她想起來?(),溫向儀已經過了自招,高考降分錄取,以她的水平完全不用苦兮兮地留下來補課。
她眨了眨眼,門裡腳步聲漸近,宋澄關掉水龍頭,快步走出廁所。
溫向儀跟在秦荔身後出來時,外頭隻有兩個在洗手的彆班同學。她不習慣把私事張揚宣告,安靜洗完手,到了走廊才挽著秦荔道:
“我暑假留校。”
秦荔訝然:“為什麼啊?”
溫向儀斂眉:“學校裡很輕鬆。”
秦荔聽了她的回答,沉默了下。確實,溫向儀現在不如做個待在學校裡的學生,免得被拖進家裡那些風波裡,就算人沒事,煩也煩死了。
“也是,不回去挺好的。本來想約你一起去旅遊,以後吧。”
溫向儀:“天氣那麼熱,你還要去玩哪?是不是票都買好了。”
秦荔:“你怎麼知道!”
秦荔滔滔不絕地說起自己的旅行規劃,岔開話題的溫向儀帶著笑意聽著。
其實,做出留校決定不用考慮太多,原因很簡單,學校裡更讓她覺得舒適。
學習很枯燥,卻很簡單。出了學校,就是個讓人再也沒有心情看天空的世界。
而且,她答應了宋澄,要給她講題呢。
她穿過教室門,宋澄坐在位子上,手中架著本書,外頭沒有一絲雲痕的晴空成為她的背景,這幕讓溫向儀感到說不出的安定。
此時座位上,廁所偷聽但沒完全偷聽的宋澄,並不知道她同桌的決定。
她覺得自己從出了廁所就有些慌張,還有些低落。
這種情緒來得好怪!
遙想當初,她還盼著和溫向儀見麵不相識呢。
短短大半年,她就被溫向儀的知識蠱惑了?離不開萬能的小老師同桌了?
宋澄,你好沒骨氣。
但宋澄知道,溫向儀的未來本就和普通人不同,她,終究要去走她的路。
宋澄抽了抽鼻子,振作起來。自己可是個成年人,輕易不會被影響,從今天起,她要自立自強。
“宋澄。”
一聲呼喚,宋澄猛地扭頭,巴巴看向溫向儀,眼也不眨的,神情莫名的委屈,好像受到了什麼突如其來的打擊,沒紮好翹起的碎發都蔫吧了。
溫向儀皺起眉:“誰欺負你了嗎?”
可誰能欺負宋澄?
宋澄堅強道:“沒有。你喊我什麼事?”
溫向儀指了指她手裡的書:“這節是地理,你拿語文卷子乾嘛?”
“?”
宋澄低頭看了眼,如遭雷擊。
她連書都拿不對,要怎麼獨立?
宋澄被打擊得恍惚了,注意力都罕見得集中不了了。
學生昏昏欲睡的下午第一節課,宋澄滿腦子都是,等講完期末卷子溫向儀就該走了吧,還有哪些卷子沒講來著。
講台上的地理老師眼風一掃,丟了
() 個粉筆頭下來,擦著腦袋直點頭的段嘉頭頂,飛到宋澄桌上。
“都醒醒神,聽課了。”
段嘉當時就給嚇醒了,以為是她被訓,下了課苦著臉說:“這個天氣怎麼能不困啊。”
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秦荔跟著打了個哈欠:“可不是嗎。”
溫向儀也沒抵禦住傳染性極強的哈欠,掩唇跟著打了個,眼角泛起困倦的水光,弄濕了睫毛。
“趴桌子上睡好不舒服。”
何念瑤:“我中午回宿舍睡了覺就還行。不過還得是宋澄,從來不見回去睡覺。”
說起這個,大家都很佩服。宋澄跟學習機器似的,從來沒見犯過困,最多趴桌子上眯會兒。
下課的十分鐘一晃而過,上課鈴響了,秦荔坐回去的同時隨口道:“誒,溫溫你昨晚不是失眠了麼,不如彆上課了,回家睡會兒。”
嗯?
宋澄的耳朵捕捉到關鍵詞,一下子警覺起來,問溫向儀:“失眠?”
溫向儀抿唇,輕輕點了點頭。
從淩關市回來後,除了回溫家和溫牧良見了麵,她一直住在宿青路。往日讓她安心的小房子好像失去了作用,她總做夢。
夢的內容想不起來,每次心悸醒來,隻有被折磨過的痛楚殘存在身體裡。昨晚可能是潛意識裡抗拒睡覺,便失眠了。
這件事她不想說,秦荔會知道,是今天她後半夜從噩夢裡驚醒、撞上通宵看劇的秦荔,才提了句。
到了學校,可能人多?也可能是夏天午後第一節課實在太好睡,她反而困意洶湧。
宋澄先是皺眉,隨即緊張起來——
聽聽秦荔在出什麼餿主意,溫向儀在學校的時間就這最後一兩天了,還鼓動溫向儀回家補覺?
溫向儀不會要聽她的吧!
李老頭已經站上講台,宋澄沒法說話,裝作訂正卷子的模樣寫了幾l個字,胳膊肘撞了撞溫向儀。
溫向儀垂眸。
三角函數旁邊,歪著行鉛筆字。
[你要聽秦荔的嗎?]
昨晚睡睡醒醒,加一起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溫向儀人倦懶得不行,托著腦袋從筆袋裡拿了鉛筆,在下麵打了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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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話直說。
那張試卷被宋澄扒拉過去,很快又回到溫向儀手邊。她用困出眼淚的眼睛掃了下,隨即頓住。
洋洋灑灑一行字。
[去我宿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