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王一,是一名異人,是一名穿越者。
異人,顧名思義,異於常人,有著非人手段的人。穿越者,穿古越今,一倒黴蛋罷了。
他是21世紀的國人,卻因為路遇卡車穿越天尊,被其一車頭直接送到了民國元年元月,送到了這近百年前戰火紛飛的歲月,還從一二十七八的大小夥搖身一變,成了一七歲稚兒,還是個無家可歸的七歲乞兒。
在那戰火紛飛的歲月,莫說他是七歲乞兒,就是二十七八的年紀,也難在這樣的亂世裡苟活。
所以一落地就遭了兵災,食不果腹,朝不保夕,如一具行屍走肉,想過死,但自古艱難唯有一死。明知道生逢亂世,人不如狗,卻總無法自我了斷,就這樣自個折磨自個,折磨到自己即將餓死,淪為他人盤中餐的時候,被一老頭撿到,也就因此活了下來。
老頭姓王,他也就隨了老頭的姓,又在民國元年撿到的,就單名一個一字,至於以前的名字,記住了也當記不住吧,想起了也是徒增煩惱。
而幸得老王頭撿到,他因此活了下來,也就跟在老王頭身邊走街串巷,在這亂世中苟活。而隨著跟老王頭的了解加深,王一這才發現,這個民國是他知道的民國,也是他不知道的民國。
因為老王頭是個異人,掌握著一手名叫倒轉八方的手藝。
看似戲法,但確確實實是一門匪夷所思的手段,也許是因為被卡車穿越天尊青睞,本是普通人的王一被送到這民國亂世,成了一七歲乞兒的同時,倒也成了一先天練炁的種子。老王頭看出了王一的根骨,興趣使然,也就教了王一倒轉八方的練炁法門。
老王頭有慧眼,但不夠亮,看出了王一是個練炁的種子,卻看不出王一練炁的根骨有多好,所以在傳了王一關於自己獨樹一幟的倒轉八法入門手段後也就沒了後續,就讓他自己身邊跟著,當個伺候自己的弟子。
就這樣,寒來暑往,他也就在這民國元年苟活到了當下的民國十年,辛酉年。
隨著自身修為的提升,腦子裡除了不想記起的本名,一些關於異人在民國歲月的故事也就慢慢記起。
什麼三十六賊聚義,甲申之亂,三一門往事,蜀中唐門約戰比壑山忍眾於東北,一人之下張之維張老天師,一樁樁,一件件都在自己腦海中記起。
也明白,在這亂世大潮中,這些看似驚天動地的事件隻不過浪潮中的一朵浪花,翻不起什麼大浪,左右不了時局形勢。
這也難怪,若異人手段高深莫測,能夠左右一場戰局,這亂世早早就結束了,又何來的百年動亂,民不聊生,乃至於幾近神州傾覆,亡國滅種呢。
隻是有些事,隻有經曆了,身在其中才有資格發言。
活在太平年代的21世紀國人王一不懂,或者很難感同身受。但因緣際會,來到了百年前的民國,又幾近生死,他懂了,也明白了當年先烈們為他們這些後世子孫做了多少犧牲,多少豐功偉績才換來今日之太平。
既然如此,就權當自己來到了一個自己熟悉的民國吧,反正多了異人少了異人,似乎沒有影響什麼。那作為一個後世之人,來到了當下的亂世,在知道未來大勢的前提下,要是不做些該做的事,見見想見的人,試著在知道大勢下做一些成全之事,當個該死之人,似乎有點說不過去啊。
隻不過這些想法他從未對外人說起,哪怕是收養自己,傳自己手段的異人老王頭也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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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化作種子種在自己心裡生根發芽,腳上動作不停,去酒館裡打了兩份飯菜,一份送到小鎮的破廟處,乞兒在的地方給那幫乞兒吃喝,看著他們吃喝完畢,又用體內的炁仔細檢查了這些乞兒的身體,確認沒啥問題,叮囑了他們晚上被褥要蓋好,王一這才拎著那份給老王頭的酒菜,往鎮外的一處民居走去。
老王頭是名異人,全名王耀祖,有著一門練出門道來的獨門手段倒轉八方,加入了一個名為全性的門派。
但與其說是門派,倒不如說是一個教派。
全性,源自戰國諸子百家之一的楊朱,講究一個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理念是不取一毫而利天下,算是聖人之道。隻是發展到如今,已經成了異人不學無術,憑著情緒亂搞事的教派,在異人的江湖裡,屬於人人得而誅之。你隻要想乾什麼就乾什麼,那你就可以宣布自己是全性成員,你所做的一切就有了借口,有了理由。
自然的,異人江湖圈裡的名門正派,世家子弟殺你,也就沒有太多的顧忌,因為你是全性,這就夠了。
王耀祖是全性門人,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多壞,最缺德的無非就是憑借著自己這手倒轉八方,四處行竊。偷到富家子弟還好說,錢丟了也就丟了,偷到窮苦人家,那就是一家的買命錢,沒了就等於沒命。
以前王耀祖乾這些缺德事乾了多少王一不知道,但自從王一練炁入門,能夠跟在王耀祖身邊後,就因為這事他跟王耀祖鬨了不少次。但他從來不是跟王耀祖頂撞的鬨,手藝是他傳的,人是他救的,真要頂撞了,人家廢了自己手藝,打斷手腳讓自己自生自滅放在這個世道還真沒人說他王耀祖的不是。
他隻是每次在王耀祖從窮苦人家那裡得手後,就用各種理由讓王耀祖在當地轉圜幾日,他則是憑借著從王耀祖那裡學來的手段,去找幾個地主老爺,賣弄一下,把掙來的錢還給被王耀祖盜取的窮苦人家。
雖然這樣做是作踐自己,但沒法子。
來到這民國亂世不是自己想的,活不下去的時候是王耀祖救了自己,謀生的手段也是他傳的。
命數如此,出身,授業恩師他都沒得選,唯一能選的,就是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
就像當下,當王一知道這方圓百裡都是異人中的玄門正派三一門庇護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鬼手王王耀祖到底還是命中有此一難,注定要跟三一門門長左若童因為一個熊孩子鬨過一場。
這一場鬨劇甚至導致了三一門門長左若童的身死,端的上是一個悲劇,隻是這個悲劇在這命如草芥的亂世下,沒那麼重要就是了。
隻是想歸想,有些事該做還得做,自己這條命到底是王耀祖這個老混球撿來的,手藝也是人家傳的,雖然人家沒教全,但他也不是一竅不通,無非就是一個懶得教,一個懶得問,全靠自己悟罷了。
這樣想著,王一足不沾地,腳不生塵,很快就來到了鎮外的一處破敗民房當中,推開大門,卻發現民房中早已人去房空,愣了一下,王一便明白了。
“那看來就是今天了,難怪這段時間你窩在屋子裡不出去,讓我去賣藝,肯定是在想法子讓李慕玄這個惡童拜你為師吧,這裡麵要是沒有長鳴野乾苑金貴這貨在攛掇我都不信,正好,借這個機會教訓他一下,順帶看看能不能修補吧。”
這樣自言自語著,王一很清楚接下來要發生什麼事。
輕關上門,扭頭,大致辨彆了一下方位,就化作一道殘影朝著辨彆的方向奔去,由始至終,王一手中提著的飯菜酒水都沒有半點灑落,也沒有沾上半點灰塵。
而在鎮外的一處林子裡,庇護著方圓百裡的玄門正派三一門門長,大盈仙人左若童正一臉冷漠,將一名十歲左右,留著一頭散發,正處在茫然和疑惑的稚兒護在身後,看著麵前花甲之年,頂著一口爛牙的老頭,還有在旁邊看戲,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隱約間,有白汽從左若童身上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