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左若童就要朝著王一一禮,卻被王一側身躲過。
他比誰都清楚,這隻是左若童的一個說辭罷了,他更擔心的,是自己。
“左門長言重了,我想這事應該征詢慕玄師弟的意見。”
王一將選擇權交給已經明白左若童意圖的李幕玄,這位對左若童當做恩師的家夥,也隻是思考了幾秒,就給出了回答。
“師父,我想看看修行人眼中的全性到底是什麼樣子。”
“嗯,似衝,這一路上需要你多提點提點他們了。”
“師兄放心,我曉得輕重。”
半百老頭的似衝也答應了下來,這就是他敬重左若童的原因,他對於拜入三一門門下的每個弟子,都是這般儘心儘力,為他們的修行去考慮。
就在左若童將李幕玄這個三一頑童交給王一帶著去京城時,張之維也從張天師那邊溜了過來,雙手插在道袍袖口裡,朝著左若童一禮。
“左門長,可容我跟王師弟說兩句?”
“張師兄,但說無妨。”
張之維指了指陸家大院外,示意道:“王師弟,借一步說話吧。”
說著,就朝著院外走去,而王一也跟上。這時候,張天師也走到了左若童身旁,兩位玄門正宗的魁首並肩而立,看著遠去的王一和張之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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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師弟,我隻有一個問題很想知道答案。”
“張師兄但說無妨。”
“昨夜,你的認輸是故意為之?”
張之維雙手藏在道袍袖子裡,好似一個與世無爭的修行人,隻是看著王一的眼神出賣了他。
也是,再怎麼天生修行人,說到底張之維還是個人,一個跟王一同齡,二十歲的年輕人。就算勝敗乃兵家常事,但對於從小無敵到大的張之維而言,不是不能輸,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輸裡麵摻雜了彆的東西。
“若是沒有,想來張師兄聽著昨夜我那番話之後也不會相信這個說辭。但最開始我那句‘始終不相信你是天下第一’確實發自內心,也是想跟你爭一爭高低。後麵發生的事,張師兄你身在其中,感受最是明白。
我認輸,無非就是明白再打下去沒有意義。你我不見生死,想要分出一個真正的高下,就得交給時間,看看我們在性命修為上的功夫隨著時間的推移彼此之間會精進到什麼地步,那時才能真正分出高低。”
王一也很乾脆回答了張之維的問題,張之維也隻是看著王一,再次發問。
“那王師弟你這不是告訴我,你已經認輸了?今日一彆,你去京城,為你心中的想法奔波,你再怎麼能修行,一旦俗事纏身,總歸是落了下乘,可我在龍虎山,每天都是修行時啊。”
‘你這是在變相的勸我彆作死?太棒了啊張之維,就該是你勸我。’
王一心中暗喜,但已過了紅塵煉心這一關的他,也是指著自己和張之維。
“每天都是修行時?張師兄,你在龍虎山上的修行是修行,我在世俗中的奔波就不是修行了嗎?”
張之維愣住,而王一再問。
“像你我昨夜最後那一招壓箱底的手段,你我能打出多少?我的話是九次,九次之後,體內真炁,周遭先天一炁也罷,都到了強弩之末,再用,恐怕不用對方動手,我就先死了。”
“我的話,跟你差不多。哪怕是帶著一絲天威的偽·五雷正法,那也是天雷,凡夫俗子豈能不付出代價。”
“是啊,我們終究是凡夫俗子,人力有窮時。可師兄你知道嗎,像昨夜你我二人的那壓箱底手段,去掉張天師,左門長這樣的玄門魁首之外,已是在這異人江湖中獨步天下了,有多少修行人窮極一生,可能才達到你我昨夜那般。
但對於海外列強而言,無非就是一輪齊射的功夫就能做到了,甚至遠遠勝之,連消耗都算不上。你說除非亡國滅種,國難當頭,否則異人不乾國事,可眼下正是亡國滅種的前兆啊。”
“事態已經嚴重到如此?”
“師兄,龍虎山地界之內老百姓日子過得如何?”
“世道雖苦,但勉強能過。”
“那看來天師帶張師兄你下山時也沒有讓你去看過龍虎山地界之外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你這次回去,若有閒暇,就去龍虎山地界之外看看吧。你這身衣服剛好,看起來不像道士。”
早晨的涼風襲來,吹拂著王一和張之維兩人的衣袖。
張之維站在那裡深思良久,看著眼前的王一,卻是對著他微微躬身一禮。
“王一,我輸了。”
不是輸在彼此的手段上,也不是見生死,而是張之維明白,他無法在經曆了王一那樣的故事後,能夠這麼早明悟出自己的道。如果說,張之維一開始的道,就是修行,就是想知道祖師張道陵當初飛升得道的道是什麼,那現在他有點動搖了,那真是自己想要追尋的道嗎?
王一站在那裡,理所當然的受了張之維這一禮。
陸家大院門口,張天師和左若童並肩而立,在看著張之維對王一這一禮,張天師也是一聲歎氣、
“飛蛾撲火啊。”
“天師。”
左若童看著張天師,道。
“你我修行人,哪個不是在飛蛾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