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的事你不用管,”秦南似乎明白她在擔心什麼,遲疑著開口,“我都看好了……”
“我喜歡住這兒,”葉思北打斷他,“我住慣了,沒事的。”
兩人僵持下來,秦南看著葉思北執拗的眼神,過了許久,他低頭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晚上睡覺前,葉思北又收到信息:
問過你老公最近生意怎麼樣嗎?
葉思北看著這條信息,她死死盯著,好久,她將手機埋進枕下。
秦南感覺她沒睡著,輕聲開口:“睡不著?”“秦南,”她看著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麼說起來,“今年省考時間過了,我得參加明年的省考。”
“嗯,你好好準備。”
“我會多做家務,會好好準備考試,我會努力的。”
“我知道。”
“等我考上公務員,”她閉上眼睛,“我們搬到省會去,我陪你重新開店。”
所以這一年,對不起。
後而的話她沒說出來,她不知道秦南能不能理解,過了片刻,她感覺有一隻手從下方伸出來,握住她垂在床邊的手。
他什麼都沒說,葉思北卻驟然有種說不出的心酸升騰起來,她在黑夜裡輕輕回握秦南,感覺有眼淚悄無聲息從眼角滑進頭發。
南城的天氣越來越熱,五月底時,葉思北開了風扇,風扇在頭頂嘎吱嘎吱作響,她在書上勾勾畫畫,再次收到了那個熟悉的匿名信息。
“趙楚楚辭職了,你不覺得愧疚嗎?害人精。”
葉思北看著那條信息,她有些手抖,有那一瞬間,她想上網去,想把這件事鬨大,想魚死網破,可是在這一刻,她又會想起照片上範雯雯燦爛的笑容。
她自己已經體會過千夫所指,她不敢想這件事發生在一個孩子身上。
無力感從心頭湧上,她抓著手機,好久,打了電話給趙楚楚。
電話“嘟嘟”兩聲後接通,趙楚楚大大咧咧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姐,好久沒給我電話,想我啦?”
“楚楚……”
葉思北一開口,沙啞的聲音就暴露了她的情緒,她說不下去,趙楚楚聽著,就明白她要說什麼:“姐,你是不是找我說工作的事兒啊?是我自己辭職的,和你沒什麼關係,你彆放心上。這種公司多危險,我不能繼續呆啊。”
葉思北聽著她解釋,但她知道趙楚楚是在安慰她。
富強置業在南城算是很好的私企,繳納五險一金,工資按時發放,還有獎金福利,趙楚楚在公司業務部門待遇不低,一直以來,趙楚楚都很珍惜這份工作。
“他們怎麼威脅你的?”
葉思北緩了好久,終於才出聲:“我去找他們說。”
“他們沒威脅我,”趙楚楚笑,“他們就是想讓我勸勸你,我不樂意啊。這什麼垃圾公司,他們不去找範建成麻煩,一個勁兒勸你?所以我直接就和他們說,老娘不乾了。反正我也要結婚了,他們愛怎樣怎樣。”
“對不起……”葉思北眼淚落下,“對不起楚楚……”
“對不起這話吧,其實我該我對你說,”趙楚楚站在大街上,紅了眼眶,“姐,那天我要是更謹慎一點,不要那麼相信彆人,就好了。”
“這不是你的錯……”
“這也不是你的錯。”
趙楚楚迅速用手擦乾臉上的眼淚:“算了彆說這些,我在大街上,把妝哭花了多難看。工作我已經辭了,明天就去找下一家,反正我這麼優秀這麼好看,還愁找不到工作嗎?倒是你,姐,”趙楚楚語調認真起來,“彆想太多,既然告了,就告到底,給他們看看咱們的厲害。”
“對不起……”趙楚楚越安慰,葉思北卻哭得越厲害,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反反複複,也隻有那一句:“對不起。”
等掛完電話,葉思北自己坐在家裡,蜷縮著哭了許久。
等哭夠了,她坐到電腦而前,忍不住打開論壇,問了一個問題:
如果我被性侵,報警後我就要連累很多無辜的人,我還該報警嗎?
然而打下字後,她卻沒有發表的勇氣,她害怕有人說出否定的話語,害怕有人告訴她,她錯了。
於是她刪除了打下的問題,重新翻開筆記本,一字一句,重複寫下支撐著她走過來的所有話語。
無辜者不應受到懲罰,作惡者必須付出代價。
如果連死都不怕,為什麼要害怕活著。
我沒錯。
她一筆一劃地寫,寫到夜裡,秦南終於回來,他開門看向坐在桌邊的葉思北,葉思北回頭,秦南察覺異常,不由得問:“怎麼了?”
“沒什麼。”
葉思北關上日記,站起身,朝他歉意笑了笑:“我忘了做飯,我先去做飯。”
兩人一起吃完飯,葉思北看著手機,想了一會兒後,她把手機卡取出來,轉頭看向秦南:“明天和我去辦張新卡吧?”
秦南看了一眼她放進櫃子裡的手機卡,提醒她:“那你得去警局把聯係方式改一下。”
“我知道。”
第二天,秦南帶著她去重新辦了一張卡,然後去警局更改聯係方式,林楓看見葉思北,她嚇了一跳:“你怎麼瘦這麼多?最近怎麼樣了?”
“沒什麼,”葉思北笑笑,她多問了一句,“林警官,進展怎麼樣了?”
“已經把起訴意見書移交檢查院,等檢察院批複。”
林楓看著葉思北,想了想,還是告訴她:“如果遇到什麼麻煩,和我說一聲。”
“都是小事,”葉思北搖頭,“您本來就忙,案子進展順利就好,其他不麻煩您了。”
說著,葉思北和秦南一起向林楓告彆。
林楓看著他們兩個人手拉手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看見一朵被巨石壓著的花。
張勇抽著煙走到她身後:“看什麼?”
“師傅,我們還能再做點什麼?”
林楓喃喃出聲,張勇深吸了一口煙:“推進案情,給他們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