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選出了他一些規律去的地方,然後找到時間,一一悄悄跟過去,確認他是去做什麼,幾個人,哪裡是什麼環境。
範建成每天上下班,走昌仁路回家,周二會去公司不遠處的賓館,她跟著去了一次,發現是和陶潔在一起,她偷偷拍了照片。
範建成每周六會去一次水浴中心,一呆一下午,那是他放鬆時間。
他周日會送孩子去上補習班,一呆一晚上。
葉思北一一跟過他去的地方,然後發現了今晚這個位置。
每周三,範建成都會出城,在城郊一個極為偏僻的地方,葉思北沒去過那裡,但範建成這幾個星期,每天晚上都去。
六點半出發,半個小時車程,第二天淩晨才會回來。
她前些天按照地圖白天去了這裡,發現都是些爛尾樓,根本不見人的蹤影,她不知道範建成晚上去這裡做什麼,但她想,可能得在那個時間,才能親自確認。
她在本子上勾勾畫畫,用符號梳理自己的思路。
等了一會兒後,她看了看時間,關上台燈,走進屋子,秦南打鼾的聲音響徹房間,葉思北小聲喚了一聲:“秦南?”
秦南沒回應她,葉思北放下心來,她猜想,是牛奶裡的安眠藥起了作用。
她從床頭悄悄拿走車鑰匙,取了雨傘,躡手躡腳出門,在她輕輕合上門那一刻,秦南睜開眼睛。
他快速起身,看著葉思北下樓。他想了想,從房間裡翻找出雨衣,套在身上,就急急衝了下去。
外麵下著夜雨,十月份的雨細膩纏綿,一下就沒完沒了。葉思北撐著傘下樓,走到秦南車邊,打開車門坐進去。
她小心翼翼開著車出門,秦南穿著雨衣,急急趕下樓,騎上摩托車,就跟上了葉思北。
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雨裡,秦南在大雨裡看著葉思北前去的方向,他心中滿是疑問。
她到底要乾什麼,想做什麼?
都已經決定不上訴,說好了要放棄,說好了要離開這個城市,大家一起重新活過這輩子,她還想做什麼?
他不敢想,細雨如針,摩托車加速後,迎麵吹來,更覺細細麻麻地疼。
葉思北車開得小心,半個小時車程,她開了快五十分鐘,終於才來到白天看到的地方。
她不敢直接開著車過去,那個地方她知道,車在晚上過於醒目,很快就會被人發現。
她遠遠停下車,冒著雨步入人高的草叢,撥開草叢往裡走。
秦南就停下摩托車,老遠跟在她後麵。
兩人一路撥著人高的草,一路艱難前行,離定位的地方越來越近後,葉思北來到草叢邊緣,先看到的就是範建成的車。
除了範建成以外,這裡到處都是車,有本地的,有附近好多城鎮。
爛尾樓在夜裡寂靜無聲,隻在遠處,隱約有些燈光。
葉思北咬咬牙,從草地裡出來,就往著燈光處狂奔過去,秦南跟在後麵,和她穿過爛尾樓的一樓,離燈光越來越近,老遠就聽見人聲:“開!開!開豹子!”
聽見聲音,葉思北不敢再上前,她貓著腰,爬上爛尾樓的二樓,從高處往下看。
就看見最遠處一個小院子,那個院子白天空無一人,此刻卻燈火通明。
有很多人聚集在裡麵,篩子聲,叫罵聲,男人女人的嬉笑聲混雜在一起,猶如鬼城打開,到處都是魑魅魍魎。
葉思北老遠靜靜看著,秦南在另一棟樓裡看著葉思北的背影。
兩人等了好久,到了兩點,小院房門打開,範建成和一個光頭男人笑語晏晏走出來,範建成擺擺手,先行離開,男人大聲招呼他:“範總,下次再來玩。”
“大,押大!”
有人激動的喊聲從房間裡傳來,葉思北隱約明白,這大概是個賭場。
她看著範建成回去,從這個小院走到停車的位置,大約有五百多米的距離。範建成停得更遠些,他甩著車鑰匙,哼著小曲走到車邊。
有那麼一瞬間,葉思北想就在這麼撲出去,狠狠咬上他脖子,看他鮮血直流,抽搐著倒在地上。
可她終究還是沒有,她靜靜看著他,看他上車,驅車離開。
等範建成走了,葉思北才下樓,回到自己車上,她緩了緩,把眼淚咽回去,開車回家。
秦南確認她安全,才回到自己摩托車上,葉思北開車慢,他一路狂奔,提前回家,清理好衣服,吹乾頭發後,關上燈,躺回床上。
他在床上閉著眼睛,但手卻忍不住輕顫。
他知道葉思北要做什麼了,他早該知道,她放不下,也不可能放下。
她已經對這個世界絕望,她不相信人,不相信法律,不相信神佛。
她隻信她自己。
秦南覺得有什麼梗在自己心口,疼得他連呼吸都覺得艱難。
過了好久,他聽見輕微的開門聲,葉思北重新走進來,她在黑暗裡處理好自己的衣服,擦乾自己有些潮濕的頭發,然後帶著深秋的寒意,悄悄進入被子。
秦南翻過身,偽作剛剛睡醒,伸手抱住她。
“怎麼這麼涼?”
他含糊開口,葉思北埋在他胸口,聲音很輕:“剛才看書,衣服穿太少了。”
說著,她伸出手,輕撫著他的背:“睡吧。”
秦南沒說話,他閉著眼,他有很多想說的,想勸的,可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隻能是抱著葉思北,聲音有些喑啞:“思北。”
“嗯?”
“下個月,我們就離開這裡,在省會,我們重新生活,會有很好的人生。”
“我知道。”
葉思北抱住他:“你,我,我們都會有,很好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