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範陽城破(2 / 2)

許多年輕人知事的時候就隻知道自己是大楚百姓,不知尹朝有多興盛,更不關心自家在尹朝時有多麼顯赫。

對於他們來說,做到一部尚書的張寧和西域邊陲大將的張致兄弟才是他們的榜樣,雖然這兩人因為殺親案憤而離族,卻不能抹滅他們在張家年輕人裡的威望。

再加上崔氏在老家置辦了許多祭田,這些祭田的出產和糧食換成的銀兩都是用來接濟族中的老幼婦孺、鰥寡孤獨的,頗結下了不少善緣,這些老弱婦孺都願意為張家兄弟儘力,便都願意幫助他們。

張寧兄弟打探了大半年,終於知道了涿縣這些張家的族老和縣吏們是要做什麼。

他們準備做反賊的內應。

這些人用自己的人逐步更換城門的守兵,還控製了涿縣周邊的鄉裡,藏了不少可疑之人。

對於這個打探出來的結果,張寧這邊的族人鄉紳都嚇壞了,張致更是怒不可遏,直呼這些族老為“老賊”。

拖著一族老小下水,簡直是瘋了!

他們莫不是覺得開門揖盜以後,張家子弟隻能認了這個結果,就和幽州北麵數個世族舉族投降不成?

既然有內應,必定有人要攻城。雖說範陽城高人眾,又有北麵的平盧作為緩衝,絕不會輕易被破,但通曉軍事的張致還是派出家將在北方各道日夜監測,以防有奇兵南下。

張寧動用了昔日吏部尚書的關係,細細遴選了一些絕對不會有問題的地方官員,手書數封,遍傳周邊數縣,要求他們徹查城中奸細,以防反賊作亂,又借了不少鄉勇,他們帶著族中的青壯,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綁了族中參與謀反的族老和涿縣的大半官吏。

至於被調換的守城之人,更是當場格殺,決不讓他們傳出一分消息出去。

“這等裡通外敵之人,還留著做什麼,殺了罷!”張致不明白兄長為何要把這些人綁到大堂裡來,又讓許多人來看。

張寧卻是故意讓這些人來看今天這一幕的。一來族中族老內裡通外敵,此事絕非臨時起意,必定有不少人左右搖擺,如今正好殺雞儆猴,嚇破他們的膽子;二來他如今已經丁憂,私扣官吏,又綁了族老,難免有人詬病,這時候開堂審問,也是為了安穩民心。

此外,還有一些其他盤算,要等之後方能顯現。

“汝等身為大楚子民,頗受皇恩,災時享受賑濟,更有北方數十萬大軍鎮守苦寒之地,方能讓汝等得以安居樂業。如今汝等居然自甘墮落,裡通外敵,置涿縣百姓之安危如無物,實乃重罪!”

張寧為官二十餘載,一身風度不怒自威,更有殺伐決斷的親弟帶著家將在後麵鎮住場麵,這話一出,下麵許多小吏立刻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

聽到張寧的話,立刻有不少族人破口大罵了起來。

造反是要被族誅的,可不管你有沒有參與。

這些族老都是張庭燕留下的棋子,和北麵來的人謀劃了許久,方才做出完善的部署,想不到隻是幾個月,竟然功虧一簣。

這些人麵如死灰,也不辯駁,正是一副悉聽尊便的樣子。

張寧審問完了這些人,又一一將他們定罪,這便叫家將把他們押了起來,關進縣衙的大牢中,不讓外人接觸。

當夜,果然有人出去報訊,這些人自然就是張寧沒有抓到的漏網之魚。他們被張寧派人偷偷守著四門的家將族人抓住,又等了兩日,沒人去劫大牢,也沒人再出城去,張寧這才肯定應該沒有更多內賊了,就算有內賊,出不得城去,也掀不起大浪來。

就在張寧張致清理完涿縣內奸,安排涿縣當地的府兵替換內賊鎮守城門的第二天,北方要道把守的家將快馬回來報訊。

此時已經是午夜,張寧張致得到消息立刻披衣起身,都來不及穿齊衣袍,立刻趕至廳內,去見張致的那個家將。

家將示警,道是北麵出現了一支軍隊,數量約有兩萬,正朝涿縣而來,約莫明日午時就會抵達城下。

“什麼?北麵來的?可看清了,是不是幽州敗逃的定北軍殘兵?”張致感到一陣眩暈。

範陽破了嗎?為何會有軍隊往南而來?

“並非大楚之兵。末將隱隱見到有不少胡人。”那家將乃是軍中遊擊騎兵出身,目力極好,又善於隱匿身形,他所騎的駿馬乃是涼州的寶馬,速度比反賊的馬匹快得多,是以疾奔而歸,當夜就回了涿縣。

張寧聽到有兩萬左右,心裡稍微鬆了口氣。

涿縣雖然比不得範陽,但城池的規模還在,若是兩萬兵將,倒還能守上一陣。隻是不知道如今北麵是什麼局勢,若是範陽城破,那這兩萬反賊就是先頭來刺探的軍隊,以後怕是會有攻城的軍隊源源不絕的趕來。

張致久在行伍,擔心的便是範陽城破後,究竟會有多少漢人遭殃。

反賊造反時兵丁隻有七八萬,還多是異族,可等他們攻下幽州,立刻就有了無數兵員。那些被俘虜被抓來打仗的青壯會被趕上前線,往往餓上數天,隻有上陣殺人才會得到糧食。若是在前線不願倒戈相向,就會有督軍當場格殺,往往過的猶如牲畜一般。

這些人一旦殺紅了眼,就會忘卻家國,忘卻廉恥,忘卻自己的立場,隻知殺戮,致死方休。而對正缺兵丁的反賊們來說,活下來的就能成為正規軍,死掉的也就是炮灰而已。

“兄長,我們現在?”張致摩拳擦掌,恨不得大乾一場。

這些反賊是覺得涿縣已是囊中之物不成?

看他讓他們有來無回!

“準備守城吧。”張寧性格比張致穩重的多,“立刻去通知全縣,鄉勇壯丁都要上城牆守城。再派一些人去周圍的鄉裡挨家挨戶報訊,讓他們在明日午時之前務必退入城內,務必要快,家中累贅的東西就彆帶了。”

張寧從來沒有打過仗,對於戰事並無發言權。

身為涼州都尉的張致帶著家人和家將們連夜出府,敲鑼擊鼓叫醒全縣之人,要求他們準備起滾油、滾水,拆掉大戶的石亭假山獲取大石,又準備弓箭、武器、甲胄,全縣動員起來,準備迎敵。

張寧回房拿出李茂給的信,想了想,一咬牙,開始給京中寫信。

若是給李茂惹了麻煩,那也是對不住了。如今情況緊急,涿縣是範陽之後的唯一關要,身後就是南下的居庸關,萬萬不能有失。

他提起筆,親自寫清了原委,但沒有寫家中族老裡通外敵之事,隻是說發現北方出現一支反賊部隊,涿縣並無駐軍,但願意拚死守城,請求京中和周邊重鎮支援。

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涿縣破沒破,涿縣這些族老官吏都要“守城而亡”了。

至少死得其所,不會累及家人。

他們應該謝他。

張寧吩咐親信將這封信和自己的名帖送去五十裡外的一處驛站,細細說了如何和驛站裡的驛丞接話,如何說清現在的局勢,如何對上暗號等等。

那親信知道事關重大,拿了東西立刻就走。張寧回屋換上麻衣素冠,帶著家人出府,點了家中幾個可信的後輩出去各縣送信,順便請求救援。

第二日,已經走到燕州中部的中軍,突然在驛道上遇到了迎麵而來的驛官。

照理說,遇到中軍出行,即使是驛官也要等候大軍先過,但這個驛官身後插著彩旗,騎著最上等的駿馬,一卷黃塵滾滾,瞬間就已經到了眼前。

那馬上的驛官在馬上一揮彩旗,大喝:“八百裡加急!禦賜金牌,阻者死,逆者亡!”,正是八百裡加急的軍報驛官。

此地並無軍站,隊伍為首的小將一聽來人的喝話就皺起了眉頭,想要派兵攔截,就在不遠處的李茂卻眼尖的發現這驛官的彩旗外圍鑲有明黃,正是皇帝禦用的那批驛官,連忙讓中軍讓道,叫這個驛官先過。

這驛官也不傻,看到一支大楚軍隊出現在燕州境內,便知道應該是北上的中軍,他的馬速極快,駿馬飛馳而至,但見人影一晃,跳將下馬。

那驛官離著中軍約有一丈遠,對著軍中吼道:

“範陽城破,涿縣被圍,敢問來的是袁將軍可是鎮北將軍袁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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