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涿縣發威(2 / 2)

張寧站在城頭,對著城下正在驚恐的反賊大罵了起來:

“自古帝王臨禦天下,皆居中原內以製夷狄,夷狄居外以奉天子之國。西胡以夷狄居中國而製天下,導致民生塗炭,廢壞綱常,大楚應天運而生,驅除胡虜,恢複河山,立綱陳紀,救濟斯民,拯生民於塗炭,複漢官之威儀,才有如今的治世。”

“汝等身為前朝之後,當知夷狄皆是狼子野心之輩,如今居然引狼入室,使我中原死者肝腦塗地,生者骨肉不保,簡直是忘了祖宗之姓,反去就胡虜禽獸之名!”

“你們借著夷狄成事,又多用陰謀詭計,先失民心,後失仁義,必定人心離叛。雖能逞一時之威,然天厭其德,必將棄之!”

“如今我燕州張氏與涿縣全縣上下十萬百姓誓死守城,汝等若想破城,拿命來抵!”

“不仁不義,天必棄之!”

“誓死護城,汝等拿命來抵!”

“前朝餘孽,胡虜禽獸!”

城牆上眾人紛紛唾罵,更有激憤者對著下麵的漢人極儘各種侮辱之言,引得城下的漢人兵將臉色又青又紫,幾乎氣絕。

這群胡人一直靠漢人將軍指揮作戰,此時為首之將已死,城上人數眾多,想來城中早有應對。指揮的將軍陣亡,副將隻能接替指揮。

這副將不知道為什麼局勢和預料的完全不同,又是從哪裡多了這麼一個能言善辯之人,此時士氣低落,他們又是遠道而來的疲兵,不可能用兩萬人去攻打這麼一座早有防備的城鎮,便隻能率著胡人後退,暫時退出弓箭射程範圍觀望戰局。

張致在城頭上暗恨城中並無兵馬,此時乃是突襲最好的時候,他們守城的弓箭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敵將又死,若是城中有兵馬,此時他率軍出城,必定能立下奇功。

隻是反賊都是騎兵,而城中的鄉勇衙役府兵都是步兵,如今也隻能想想,刀上沾不得血了,嘴上卻可以占些便宜。

一時間,原本所有已經做好拚死守城的鄉勇兵丁都以口為刀,以罵話為箭,對著城下的反賊們罵將了起來。

他們腦子裡本來就繃著一根弦,任誰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有人告知有反賊要來攻城,胡人殘忍,城破必定是雞犬不留,隻要有些血性,想必都是誓死堅守的。此時他們見張大人幾句話就罵跑了反賊,更是士氣大震,覺得這些反賊也不過如此,一個個借由罵人將內心的緊張和恐懼宣泄了出來。

張致知道這些小夥子為何罵的如此臉紅脖子粗,又為何有人罵著罵著突然哭了出來。

涿縣毗鄰幽州,此時有反賊來到涿縣,必定是北方已失,這些人有不少親朋好友都在幽州,隻要一想到這批反賊是怎麼來的,心中便悲拗不已。

更多人內心其實十分恐懼,隻是為了身後的家園強忍著心中的軟弱拿起武器站上城頭而已。涿縣不是邊關已久,百姓已經久不持刀兵,不知夷狄,心中害怕,也是正常。

張致想起他們涼州,關內的胡人和漢人交好,打起仗來,常常會有關內的胡人也來援助,漢人並不懼怕西胡,也能分清不同的族群區彆對待。

可北方的胡人自晉朝被拒國門之外後一直被抵擋於幽州以北,初露猙獰,便讓這些都快忘了胡人什麼模樣的中原百姓嚇破了膽子,忘了他們也有血有肉,一射便死。

幽州自古陳兵於重鎮,邊關後麵的鄉間人丁稀少,更是沒有什麼像樣的防禦。幽州是苦寒之地,塞外人少,關內人也不多,反賊大軍南下,詐開門戶,入幽州竟如無人之地,這雖有內應作亂的原因,怕也有幽州百姓這麼多年來太依賴邊軍,自身毫無鬥誌的原因。

幽州完全陷落,這些百姓無路可逃,無險可據,便會覺醒過來,為了生存而拚命。

什麼幽州大族。

張致在心裡不屑的冷哼了一聲。

不過是一些丟了家裡田莊就嚇得驚慌失措的敗家子罷了。

另一邊,帶著胡人們後退的漢將聽到城頭上的謾罵,險些把一口牙齒都咬碎。

這些人竟以為是那個姓張的男人把他們罵跑的!

而且還是羞愧欲絕的逃跑!

他們哪個眼睛聽到他們是被罵跑的?他們離的那麼遠,姓張的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

不往後退,留在那裡等著箭射嗎?

他們逃的是箭,和姓張的那張嘴有什麼關係?

還有羞愧欲絕!看看他身後的士兵們……

好吧,好像是有點羞愧。

可胡人是聽不懂漢話的,羞愧個大頭鬼啊!

這不行,這要以後傳出去,還要不要在軍中做人了!

什麼兩萬精兵被一人罵的灰頭土臉而逃,什麼被罵隻能梗著脖子硬受!

他可不想以後被人稱呼“那個被人罵跑的參將”。

這漢將想到這裡,就想回身反罵。

可他畢竟是漢人,那些人罵的大部分沒錯,實在沒什麼立場。

而他膽氣也不足,不敢跑到近處去罵,隻能乾瞪眼。

這漢將身邊有一胡人首領,名字用漢話讀起來像是混禿嚕,此人聽見城頭上群情激奮,罵聲連天,腹內也動了肝火,連問這漢將城頭上在說什麼。

這漢將雖然是尹天翊的心腹之一,又受命和這群胡人一起攻打涿縣,但其實內心也瞧不起胡人,對自家隻能委曲求全依仗胡人也是憋屈不已,此時聽到這混禿嚕問起,連忙添油加醋,用胡話將這些人罵的話說了一遍。

他並沒有說城上兵丁罵的大部分都是他們這些漢賊,隻是把罵夷狄的那部分使勁複述。

他聲音頗大,這些胡人一聽到了,立刻惱羞成怒,頓時有數十個胡人青年控韁上前,隔著一射之地也往上罵了起來。

“嘩啦嘛嘛的薩布魯斯斯蘭地阿婆!”(漢人都是牛羊都不如的弱雞!)

“思安慈恩唱給四冊型華鋒要去哦德死!”(等我們殺進去,一定讓你們生不如死!)

胡人嗓門超大,這些草原民族又愛在曠野間放歌,乍一開腔,倒讓城上的漢人愣了愣。

好大的嗓門!

不過……

他們到底說什麼呢?

不管說什麼,罵回去先!

京中。

燕州八百裡加急和幽州軍站的軍報幾乎是前後腳到的京城。

京中百姓已有近十年沒有見過邊關的加急文書,看到那麵彩旗來的時候,還稀罕的看了許多眼,四處議論紛紛。

然而很快,範陽城破的消息如同可怕的瘟疫一般彌漫了整個京城,感染的百姓們紛紛染上了一種叫做“惶恐不安”的病。

北方南下逃難的流民們都聚集在城外,得知這個消息後悲號不已,京城四周的百姓路遇痛哭流涕之人,也忍不住為之心中酸楚,大罵邊軍無能。

範陽城破,給楚睿一個巨大的打擊,也給了大楚一個巨大的打擊。

沒了晉國公和信國公的大朝會,混亂的就像是一個漩渦,任何人一開口,就能陷入到無休無止的爭吵中去。

楚睿心頭一團亂麻,隻得匆匆散朝,回宮召人聽命。

此時李茂的奏章隨著驛站也送入了京城,楚睿拆閱後,發現紙上隻寫著八個字。

“故從權事,臣請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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