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湄穿著明亮的全身鎧甲,帶著威武的獅子盔,駕著馬安然的站在李銳之前。
在她身後,一身黑甲的李銳猶如守護神一般凝視著所有人,他那高大的身軀像是有著懾人魂魄的壓力,讓人完全忽視了他的相貌和年齡,隻能低下自己滿是恐懼表情的臉。
陸珺站在遠處,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著李銳。
她的一生已經毀了,但她不想讓他看輕。
她會站在這裡,看著毀了她一輩子的楚家如何覆滅。
在年輕的帝王和他的將軍壓迫下,在他們身後一眼望不到頭的兵馬壓迫下,一個男人在李銳的爆喝後,像是喘不過氣來那樣跪了下來。他旁邊的人立刻可憐兮兮的,像是忘記如何站立那樣的也跪了下來。
啪嗒,啪嗒,一個一個的人都跪了下來,很快的,項城王身後已經沒有幾個站著的身影。除了一直壓著三皇子的兩個彪漢,便是陸珺和她的丈夫等人。二皇子一方的人馬像是一幅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似的樣子,夢遊一般的跪了下來。
項城王的整個眼睛都充血了,楚應年則在用各種不堪入耳的詞藻大聲咒罵著自己身後的女人。陸珺冷笑了一聲,把手中的匕首攪動了一下,楚應年的聲音陡然而止,再也不敢發出聲音。
李湄看著跪了一地的身影,滿意地點了點頭。
“皇帝”的名頭一直是這麼好用,她早就已經了解。
項城王最終還是跪下了他的膝蓋,他用一種全然放棄的語氣,像是咆哮似地說道:“臣有罪,臣服罪!”
啪嗒。啪嗒。
隨著他們的主人跪了下去,最後幾個壓著三皇子和楚尚華的死忠也跟著跪下。
黑壓壓的人頭畫出一幅讓人滿意的畫卷,而站在他們麵前的李湄,則是用一種可以稱之為“威嚴”的目光,在接受歸順之人的敬拜。
在她身後,李銳收起了自己的馬鞭,感受到一種無形的東西在他們之中不停的上升著。
先皇和□□,他們也曾這樣收服過叛軍和不臣之人,正如同幾位賢明的帝王使他們屈膝跪下一般,現在他的妹妹穿著少帝的盔甲,使他們也跪了下來。
而之前這般的場景,他的爺爺,他的父親,是否也用自己的眼睛見證過?
他也做到了呢。
這實在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激動的顫抖啊。
項城王俯首認罪,被五花大綁著重點看管了起來。
項城王世子楚應年脖子被割傷,不得不說,陸珺的匕首很是鋒利,這楚應年即使活下來,也不知道喉嚨能不能好了。
隨軍懂得醫術的禁衛隨便給他裹了一下,把他也捆了起來。
李銳駕著馬走到楚應年身邊,低頭看著這個小時候曾一起在宮中讀過書的“同年”。當年他的尖酸刻薄之氣就讓他們數次爭鋒相對,而後的陰差陽錯更是讓兩家成了世仇。
“你不及你兄長多矣。”
李銳看著楚應年狼狽不堪,滿臉惡毒的樣子,忍不住用鼻子哼了一聲。
楚應元也是囂張跋扈,卻比他弟弟英偉多了。不光是體格長相,楚應元雖然性子暴虐又不講理,可他至少還能被他記在心裡。有時候,他也會在心裡默默的覺得他是真的剛烈無匹,那一瞬間綻開的血色幕布,到現在還經常出現在他眼前。
而他這個弟弟?
李銳鄙夷地看了一眼他的□。
若是陸氏說的不錯,怕是隻能肛裂吧?
待捆到陸珺和楚尚華那裡時,李銳忍不住出聲製止。
這個女人能夠當機立斷的站出來結束僵局,比大部分男兒要有勇氣多了。
“陸氏就不用五花大綁了,把她的手綁住,再命人嚴加看管便是。老人、女人和小孩都要好生對待,不可動粗。等到了江陵,給她們母子找輛車。”
“是,將軍。”
“李銳。我曾經拒絕過你的親事。”
陸珺看著駕著馬在她身前的李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的狼狽。她竟然覺得李銳騎著馬低頭看她的樣子就像是麵對一個普通的路人,這讓她分外的難堪。
所以她開了口。
李銳聽到陸氏的話,怔了一下。
“啊,我知道。”
除此之外,他無話可以和她攀談。
陸珺定定地看了看他的神色,吐出三個字來。
“我恨你。”
恨你如今竟如此優秀,讓我那已經乾冷的心如同刀絞般痛楚。
恨你原來竟如此豁達,讓我那藏在陰暗中的抱歉像是笑話一般。
李銳早就已經被鍛煉的如同岩石般堅定,並不會因為這三個字而有所動容。
“若是恨我能讓你好過點,我倒是不介意。不過在下也嘗試過仇恨的滋味,那味道不好受,所以勸夫人還是看開點。你還有兒子,日後說不定有新的造化。”
這女人的心思真難懂。
還好沒娶她。
李銳搖了搖頭,騎著馬走了。
因為要將所有的罪人送入京去定罪,而且每個人那裡都有無數的問題要被審問,所以無論有沒有投降,所有人都要捆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往江陵城走去。
當李湄和李銳帶著大批人馬押解著項城王一行人回到江陵城時,荊南的百姓和一起來“從龍”的地方豪強們跪在城門兩邊,發出了山搖地動般的呼聲。
他們做出無法抑製住激動的身體似的動作,高聲地叫喊著:
“陛下威儀天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萬歲……!萬萬歲……!萬萬歲……!
帶著頭盔再聽這些聲音,實在是讓人眩暈不已,李湄突然有一種摘下自己的頭盔,讓他們嚇一跳的衝動。
這該死的頭盔,阻擋了她的一切。
然而隻是片刻,她便停止了這種想法。
她回了回頭,隻看見了自己的大哥,沒有那兩道熟悉的身影。
奶奶。
我替平平抓到仇人了。
可是沒有你們在身邊的我,實在是好寂寞。
我有點想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