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人家千裡迢迢而來,接受過封賞以後就要回草原去,這段時間裡,如果不能教會她們織就毛衣,以後再來也不容易。
隻是敬佩歸敬佩,善心歸善心,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從這裡繞過來……”顧卿指了指某個空隙。
塔娜彆扭的扯過線,一針紮下去。
“啊!”
顧卿臉上的肌肉扯了扯。
“快來人,拿生肌止血膏來!再拿繃帶來!”
一針戳到指甲縫裡什麼的,實在太殘暴太血腥了!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
塔娜喪氣地丟下針,對自己手指出的血仿佛未見一般,直氣道:
“我怎麼這麼笨,連織個衣服都織不好!”
這已經不是笨的問題了。
顧卿心中暗歎口氣。
就連毛衣起頭纏線,她都已經教了一個上午,直把她說的累死,都快精力不濟了,這才好不容易教會她怎麼起頭。
可是就是一個簡單的平針,她也能跳針、戳漏、繞錯線,讓她不停的拆掉糾錯……
姑娘啊,這般天賦,就不要學打毛衣了啊!不是還有十個小姑娘嘛!你讓彆人來啊!
塔娜也是一陣氣餒。
作為首領的獨生女,她從小就被當做男孩養,但凡騎馬射箭,宰羊烹牛,都不在話下。就是編腰帶,她雖然編的不太好,可是也能編的。怎麼這兩根竹針到了手裡,她連握都握不好了呢!
她漢話最好,還想和邱老太君學了以後回去教其他人呢。結果如今一看,她怕是要成為扯後腿的那個了!
塔娜隨便上了些藥,纏著紗布,對顧卿不甘心地道:“太夫人,再來!”
顧卿乾笑著開口:“塔娜姑娘,你最擅長什麼?”
“我最擅長射箭。”
“是了,你最擅長的是射箭,就該把這個專長發揮好才是。”
“您勸我不必學了?那怎麼行,我從沒有過輕易放棄的時候!”
顧卿苦口婆心的勸說:“學東西不可操之過急,我看你手都受傷了,還是先養好傷,再來學吧。”
“可是……”
“太夫人,府外有個少年求見,說是塔娜姑娘的朋友,叫做盧默。”門子在屋外報訊,打斷了塔娜的話。“銳少爺在前麵陪著他,太夫人見不見?”
“盧默?他來這裡做什麼?”塔娜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轉頭和顧卿說道:“魯爾莫是我的情人,大概是來找我的。”
這羯人姑娘大大咧咧地就把“我的情人”掛在嘴上,倒羞得旁邊的丫頭們全都捂住了臉,張口結舌,麵紅耳赤起來。
顧卿一聽又來了個羯人,而且還是塔娜的情人,嘴裡差點沒忍住溜出“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那句歌詞來。
她到了古代,見到的少年都是俊秀型的,聽到有個草原少年前來,再一看塔娜的長相,腦補出了各種中亞帥哥的樣子。
“叫他們來持雲院吧。”顧卿笑著說。“倒要看看塔娜的心上人長得如何俊俏。”
“他並不俊俏,卻是很好很好的人。”塔娜笑吟吟地回著,一臉的甜蜜。
待李銳帶著盧默和一個年紀頗大的長者進了外室,顧卿看見那“盧默”明明就是一個漢人少年,不由得有些失望。
說好的西域帥哥呢!
其他人都猜不到顧卿的想法,隻看到邱老太君看了那少年幾眼,露出“可惜可惜”的神情來。至於可惜的是什麼,也就隻有邱老太君一個人知道了。
那個叫盧默的少年和那個老者要給顧卿下跪,顧卿連忙叫人把他們攔下了。
遠來是客,那個老爺爺都可以做她爺爺的年紀了,她實在是不忍心他給她跪。
“仁慈慷慨的老夫人,我此次前來,是帶著部落中的智者,請求能給您畫一幅像。”盧默彎腰撫胸說道,“李大人和老夫人對我們有恩,我們羯人的規矩,對待與部落有恩之人,要留下畫像,世世代代傳唱。您是長者,按照傳統,智者要給您畫,請您同意。”
被人畫像,然後世世代代傳唱什麼的……
想想還有些小激動呢。
花嬤嬤笑了起來,打趣說:“太夫人,這是好事啊。何況也是羯人的規矩,您就應了吧。這大概和我們漢人點長命燈供長命牌位是一樣的。”
顧卿本來就想同意,還沒有人給她畫過像呢,隻不過一下子就答應太不矜持,花嬤嬤一遞上台階,顧卿馬上裝出一副不好意思地樣子來,然後笑著緩緩點了點頭。
“花嬤嬤既然都這樣說了,那我就給你們畫吧。我是不是要一直在這裡坐著不動?”
塔娜急了,她毛衣才學了一半呢!
“可是我才學了幾針!”
盧默轉身用羯語問了那智者幾句,智者很快回了話。
“老夫人,智者說,不必太過刻意,您就像往常一樣就好。”
這還挺人性化的啊。
“那就麻煩這位長者了。”顧卿笑著對智者點了點頭。
丫頭們給那個長者拿了張椅子,那畫畫的長者擺擺手不要,就在屋子裡隨便找了個地方席地坐了下來。他從身後的背包裡拿出一卷羊皮紙,還有各種顏色畫筆和顏料,找丫頭們要了點水,混合了以後,開始畫了起來。
下人們都好奇的看著這個羯人作畫,塔娜卻已經迫不及待地拉著顧卿的手,纏著她繼續教自己織衣服了。
若是今夜回去什麼都不會,也教不了姐妹們,她好丟人!
顧卿被塔娜纏著無奈,另一方便也確實被她的倔強征服了,隻得強打起精神再教。
隻是她教的認真,塔娜學的更認真,可是她就是打了這針繞錯了那針,還無師自通弄出一些奇怪的針法來。
若不是她讓下人把這些針磨得渾圓,怕是她幾個手指都爛完了。
李銳就看了一會兒,偷偷地溜了。
“你小指不必勾的死緊,若線拉的太死,這針就不好進去,所以你老戳錯……”顧卿歎了一口氣,伸手拿過她的針,褪掉一圈又讓她重來。
這還不是毛衣,隻是最簡單的平針圍巾,都已經折騰了幾個時辰了。
這孩子這麼倔,她是該笑好呢?還是該哭好呢?
又過了片刻。
“這裡……”
“這裡不對,你兩針一起戳了。”一直在旁邊靜靜看著塔娜織毛衣的盧默突然開口。
……塔娜僵硬地扭過頭。
“你就看看,就學會了?”
盧默摸了摸下巴。
“我沒織過,不過看起來很簡單,可以試試。”
塔娜將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盧默伸手從塔娜手中拿過線團和針線,按照顧卿教的方法稍微調整了下姿勢,用手指繞過線,先打了一針,然後詢問地看向顧卿。
顧卿激動地點了點頭。
神啊!終於有個學會的了!
盧默見自己織的沒錯,於是按照第一針繼續織下去,飛快地打好了一行,再換過邊來,重新又打了一行。
他織的又快又密,和下麵塔娜那有的洞眼大有的洞眼小的針法比起來,簡直是天淵之彆。
塔娜看著盧默,兩眼含淚,不知道是被打擊的,還是沮喪的。
顧卿無語地看著這羯人小兩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會吵架吧?
“太好了!”塔娜突然流出兩行熱淚。“終於不要再和這幾根針打架了!”
“盧默,你快快先學會,回頭再把我們都教會了!”
哦耶!
顧卿在心裡一陣歡呼!
果然是每一個女漢子的背後都有一個賢內助啊!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又過了許久,那智者畫完了畫像。
顧卿非常興奮地拿過來看了一看。
震驚地張大了嘴。
這這這……這位爺爺,您是野獸派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