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他們這部門新成立,既沒有滿員,又都在學習中,可是這麼憊懶,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一開始就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因為還在實習中,就更應該努力才是啊!
“哪裡會來,這些上官一天到晚都在署裡坐著吃茶,哪裡顧的上我們這些小嘍囉……”金義蠻不在乎的把雞胸骨塞進嘴裡。
“是嗎?原來我一天到晚都坐在署裡吃茶……”
“吳署丞?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咳咳,咳咳,呃嘔……”
盧森在一旁也嚇了一跳,這位大人怎麼來的無聲無息!
新來的行人好一張烏鴉嘴!
李鈞一看金義兩眼一翻,嚇得連忙竄過去猛拍起他的背來。
“吳大人,盧譯官,快去找大夫,他被雞胸骨噎著了!”
若是噎住了不能呼氣,有可能要命的!
“盧森,你去找醫官。”吳署丞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會把這金義嚇成這個樣子。
他搖了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在部閣之中大快朵頤,這是失儀之罪,要罰俸三月的。有時候吃點點心不為過,可是拿著燒雞來部閣裡大嚼特嚼……
不過,雖然他早就知道這都亭驛裡諸官已經爛的無可救藥,自己也是在等著新來的舊任翰林和進士們把他們擠出去,但他還沒想過要人命這麼狠戾的事情,所以連忙叫盧森去找醫官來看看。
盧森得了上令,拔腿就跑。
“李鈞,還有兩人呢?”
“下官不知,下官剛剛和主薄熟悉完鴻臚寺才回來,並未見到其他兩人。”
“真是不知所謂,點完卯就跑,把我這司賓署的都亭驛當做自家了不成!”吳署丞氣急,一個部門總共才幾人,居然一下子就跑了兩個!
李鈞見金義捂著喉嚨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一咬牙喊了聲“得罪了”,將他一把拽過來,自己先坐在凳子上,又讓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本來是準備借著這個姿勢讓他倚牆倒立,然後拍擊後背把東西倒出來的,結果他提了這金義的腿腳半天,他也沒有能倒立起來。
他沒法子,隻好把他的頭直接按了下去,使勁拍擊他的後背。
“嘔,嘔……咳咳……”金義兩眼痛得直流眼淚,好在終於把雞骨頭連肉給吐了出來。
李鈞見地上那一小團連骨帶皮的雞肉,總算舒了一口氣。
吳署丞見李鈞滿頭大汗,金義淚涕橫流的樣子,冷哼著一震袖子。
“真該慶幸沒有讓禦史台的言官看見,這還是鴻臚寺嗎?簡直就如坊間街頭的酒館食肆一般!”
李鈞哪裡見過這般官威,他堂叔雖然也位高權重,在家中卻從來不冷著臉的。
當下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隻能扶著那金義低頭不語。
吳署丞一肚子氣,都是對這都亭驛原有的幾位屬官發的。聖上有意新開胡市,這對鴻臚寺來說未必不是一次機會。長久以來,作為一個四品的衙門,鴻臚寺除了每年朝貢的時候有些事情,其他時候都不受重視,也不是什麼顯要之位。
本朝畢竟是驅走西胡建立的政權,對胡人的態度比以往各代都要謹慎。鴻臚寺雖管著朝貢,可是來進貢的番邦沒有幾個,就算來的,還都是為了進貢後賜回去的茶葉布匹等物,說是朝貢,其實就是因為沒有開互市而進行的一種交易。
如今準備互市,鴻臚寺作為主管衙門,很快就要變的重要起來。可這都亭驛到現在七官二十序班的編製都沒有滿員,吏部送進來的也都是些托關係進來的混吃等死貨,就算再好的德政,沒有人來主持,也是白瞎。
如今最鐵麵的左少卿和羯人去了汾州考察各縣情況,若是等他回來,看到這都亭驛是這麼一群歪瓜裂棗,怕是他頭都要被罵破。
還好,歪瓜裂棗裡還有個齊整的。
“李鈞,你把金義放下,剛才沒死,現在一定也死不成。”吳署丞揚起下巴,叫金義自己找地方坐了,“等下醫官來了,自然會看他,你先跟我來一趟。”
這間部閣,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李鈞抱歉地看了一眼金義,把他扶到凳子上坐好,轉身和吳署丞離了自己的部閣,跟著他在外麵晃了起來。
“我知你是信國公家的堂侄,又是二甲的傳臚,想來做這個芝麻大的小官兒,實在是委屈的很。”吳署丞一開口就讓李鈞嚇了一跳。
“下官不敢,下官家雖然和信國公府有親,但下官一直在荊南鄉間讀書,從未想過能當上朝廷命官。下官原想著能有一功名足以,如今這般,已經是欣喜萬分了。”李鈞說的是大實話,吳署丞閱人無數,自是知道這個青年不是油滑之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鴻臚寺雖然不是什麼顯要衙門,但管著四夷朝貢、宴勞、給賜、送迎之事,又涉及到國之凶儀、中都祠廟、天下僧道,部門多,任務繁雜,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
吳署丞看了一眼李鈞,“你所在的都亭驛是今年才成立的新部,以後要負責胡市事宜。國之交際,從無小事,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大楚的顏麵。以前的譯官或屬官大都是外派,處理完藩務就會回來,如今都亭驛是要常駐的,官員的品性就更為重要……”
“下官一定時刻反省自身,不給大楚丟臉。”李鈞知道這位上官是在敲打他,連忙應和,表現出警醒之意。
“都亭驛有令丞一名,行人兩名、譯官兩名、禮賓兩名,如今行人缺一,令丞暫缺。以後若是胡市建立起來,你們就要去胡市所在之地管理互市事宜的。和你說實話,如今除了你是寺卿大人親自討要來的,其他人都是被硬塞進來的,若是半年後的考核不能通過,我們一個都不會要。”吳署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你既然能中二甲第一,想來學習藩邦諸多地理文史、禮儀風俗之類也不難。我希望半年後你彆也被刷出去了。”
這話說的李鈞壓力山大,隻能連連點頭,表明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決心。
吳署丞又帶著李鈞走了一截,說了一些鴻臚寺現在的情況,以及傳法院和懷遠驛哪處可以憑借官牌借閱書籍回去覽讀,對李鈞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李鈞感激鴻臚寺幾位上官的看重,在心裡一一記下,他從生下來到現在,還沒有被人如此看重過,自然是滿心激蕩,恨不得馬上做出一番事業來才好。
沒過一會兒,吳署丞帶著李鈞又轉回了都亭驛所在的部閣。
“你彆覺得你們的部閣小,那是因為你們以後是要遷出的。等到了汾州,會有專門的衙署給你們辦公。可笑那幾個,以為我們把都亭驛的新部丟在這偏遠一隅是因為不重視他們,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李鈞不敢說話,隻悶頭聽著。
部閣裡,金義已經在被醫官看喉嚨了,盧森焦急地看著門口,見來的是李鈞和吳署丞,先是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再看到是這兩人,臉上竭力換成了平靜的表情。
“吳署丞,徐旭常和柳子言今日去……”
“你不必多言,回頭讓他們自己來找本官,讓他們說明自己去做什麼了。”吳署丞淡然地說道,“今日我來是要告知你們……”
“如今令丞和行人雖然都空缺,但從明日開始,你們每日上午點卯後去懷遠驛學習汾州草原各部族的風俗習慣,下午去傳法院學習羯語、氐語等胡語,若是再如此放縱,彆怪本官直接把你們的劣跡傳至吏部!”
傳到吏部,他們就彆想再升遷了,嚴重的,可能這輩子仕途都斷絕。
金義苦笑一聲。他來這都亭驛,就是聽說這衙門輕鬆。他們本來就不愛讀書,所以才蒙蔭為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蔭官,居然還要再讀書!!!
盧森也是暗暗叫苦,他原本就是傳法院的,後來三次考績都是下,眼見著就要被辭退,這才走了吏部的關係,調到都亭驛來。
他學了多年的吐蕃語,自是知道學習一門胡語有多麼困難,現在連老本行都用不上來,要學這些新的……
李鈞看著捂著喉嚨苦笑的金義,再看著一臉茫然的盧森,霎時覺得有些難過。
他剛剛被上司告知,你這一個部門的人上麵人不高興,想全都換掉,隻留你一個。他才剛剛任官,自然是對將來的日子抱有許多憧憬的。例如同僚相親相愛,大家互幫互助攜手共進什麼的。
如今才剛剛開始認識,就變得如此尷尬。
吳署丞乾嘛要把這種想法告訴他呢?若是不告訴自己他不滿意這些人想換掉,也許他還能自然的和這些人相處。
晚上,李鈞回了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隻好翻出一本傳法院刊印的羯語解析出來看。
羯人用的語言隻有音節沒有文字,所以大部分都是漢子加注,看他的他迷迷糊糊。
……他又開始覺得前途絕望了。
這東西,果斷隻能當做天書來看嘛!
另一邊,擎蒼院裡。
回家收拾東西的李銳站在牆角,無奈地看著顧卿指揮一堆丫頭們收拾這個,收拾那個。
顧卿覺得自己已經提前了解到送孩子上大學是什麼心態了。
“這個,這個暖爐帶上,也許突然天氣轉涼什麼的……”
“奶奶,宮裡有暖爐的。”
“那帶這個,萬一衣服濕了,可以熨乾!”
“奶奶,衣服濕了,就換新的啊。”
“那這個呢?這些遊戲棋可以帶上,你可以帶著其他孩子們一起玩。”
“唔,這個可以,那就帶上吧。”
顧卿看著李銳滿臉無奈的表情,一把揪住了他的臉皮。
“啊啊啊啊,痛啊!”一般人家的奶奶不都是抱抱拍拍什麼的嗎!怎麼到了他家祖母這,直接上手揪臉了?!
“臉皮夠厚,在宮裡應該能過的很好。”顧卿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眼睛紅了起來。
“受了委屈,就跟我和你叔叔說,不要自己扛,啊?”
李銳原本並不傷感,被祖母這麼一說,鼻子也酸了起來。
他難為情地扭過頭去。
“誰能給我委屈?奶奶你想多了。”
“也是,你個子這麼高,你那一幫同學都是小孩子,就想打你也得先打得過你。”
“奶奶!!!”
李銳覺得自己的鴨嗓子就是被祖母逼出來的。
她說的委屈難道指的是這個嗎?
怕打架打輸???
白感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顧卿:來,我們聊聊,你想聽什麼?
不會談人生談理想吧?
張玄(不):我想聽聽關於神仙的事……
您到底是哪路天君啊?
顧卿(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就跟你講個神仙的故事。話說東海傲來國的花果山上……
張玄:(眨巴眨巴眼睛)猴子?您老是猴子嗎?